第十二章

廖翰飞被他一呛,丢了很大的面子,当场就要发怒。幸好和他同来的一个廖家军队里的孙旅长,是个有战斗经验的人,一看左右,自己这方来得仓促,带的士兵不管是人数还是军事素质上,都比不过对方,连忙暗中一扯廖翰飞,上前对蒋副连长说,「老兄,我们的确是代表白家来的。因为时间太急,没来得及要手令,这个荒僻地方,也没有电话。不过你想一想道理,你刚才来的路上,派人回去向白家打电话报告,要不是白家告诉我们,我们怎么这么巧,就知道赶来这?」

其实蒋副连长看他们这模样,也猜到他们也许说的是真话,但他对于和廖家合作,一向肚子里有些意见,如今廖翰飞他们拿不出证据,自己不接受的理由很充分,也就完全置之不理,冷哼着说,「你哪里知道的消息,我管不着。总之你们不能在这里逗留,马上给我离开。」

廖翰飞少爷以为自己对这个土丘八,已经很够意思了,这时脾气实在忍不住,怒骂,「要我离开?作你的青天白日梦!你算什么玩意,不过是白家的一条狗!」

蒋副连长顿时大怒,「你们这些廖家的杂种,前年偷袭我们的阵地,把我们的弟兄当狗一样打死,这笔血债,还没机会和你们算,如今还要欺辱到我头上!姓廖的,你看清楚,就算是狗,也能把仇人咬出几个血洞!」

打了个强悍的手势,吼道,「兄弟们,缴了他们的械!」

他手下这些士兵出自加强连,都是从普通士兵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又经过比常人更多的训练,素质相当不错。而且面对的又是老仇人廖家,长官一声令下,士兵们那畅快简直不可形容,都气势汹汹地端枪冲上来。

廖翰飞还要拔手枪,孙旅长眼疾手快,一巴掌打掉他的枪,低声说,「不要轻举妄动,要是他们失心疯杀人,只有我们吃大亏。」

廖家士兵们见对方势大,又没有上头命令,当然也不反抗。一会工夫,居然真被缴了械。

廖翰飞被两个白家兵看守住,气得牙痒痒,威胁说,「姓蒋的,你现在只管得意。我看你回去怎么向上头交代!」

蒋副连长鄙夷笑道,「我交代不交代,你管不着。倒是你这么不中用,回去要不要向廖议长交代?是了,上回你输了八十万,打折了一条腿,这回丢了你父亲一个大面子,这剩下的一条腿,恐怕也要交代。只是下次再出一个纰漏,那可怎么办?两条腿已经了帐,只能用中间那条腿来抵。你那些漂亮的姨娘,怕是要委屈死啦!」

白家这边的士兵们觉得长官说得有趣,哈哈大笑,气得廖翰飞和手下们直瞪眼,纷纷回骂,「操你妈的王八羔子!回去就知道了!等着吃枪子吧!」

他们手头没有枪械,嘴皮子上不肯认输,少不得要挨白家士兵几枪柄,连廖翰飞也难免挨了一下打,痛得他连文明杖也失手掉在地上,颤巍巍地骂道,「连伤患也打,真不是人!」

蒋副连长也知道,破坏了两家和平的关系,回去恐怕要挨骂,不过看着廖家大少爷灰头土脸,对这些大兵来说滋味极好,回去就算要挨十来鞭也是划算的,只要不被枪毙就成。至于枪毙?只不过让廖家丢点面子,自己跟了老爷子快二十年,他必不会为了这要自己的命。

现在见手下的士兵越发来劲,连廖翰飞也打了,忙喝止道,「够了!去做正经事。你们几个,找东西来把他们捆了。剩下的跟我进林子找人。阳小夏,有发现没有?」

叫阳小夏的士兵,正是那开轿车的司机,能给长官开轿车,自然是长官信得过的心腹。他在宣怀风的枪口下撒谎说没了汽油,又装出怕死的模样,趁机逃跑,可见机敏。这时他已在林子入口的地里扒拉了半天,跑过来报告说,「人肯定是跑进林子了。他大概受过一些指点,还想掩盖脚印呢,只是学得实在太皮毛。」

蒋副连长问,「你自问能在林子里找到他吗?」

阳小夏呵的一声笑道,「那一定。林子里的泥土更软,他再掩饰也藏不住。」

蒋副连长说,「这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要乱夸海口。」

阳小夏很有自信地拍胸口保证,「我敢立军令状,只要他在里头,绝对能找到。我说汽车没油,这人完全的相信,可见他十足是个雏儿,没有一点经验。这样的人都抓不住,我也不敢说自己当过侦察兵了。」

蒋副连长没好气,骂道,「妈的小混蛋,绕着弯骂我呢。他是个雏儿,如何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你他娘的欠揍不是?」

于是让阳小夏指路,带着士兵们往林子里去。

不料刚往里头走了两步,外头留下的看守廖翰飞等人的士兵们忽然嚷起来,「报告长官,又有一辆汽车来了!」

蒋副连长以为是廖家派救兵来了,赶紧又走出林子。没想到汽车到了眼前停下,车头画的却是白家的标记,白天赐从车里下来。他因为这两天挨了五司令的狠打,一只眼睛肿得发黑,一只手杵着文明杖,另一只手,还被一个年轻漂亮的丫头搀着。

廖翰飞正垂头丧气,看见白天赐,眼睛大放光芒,扯着喉咙叫起来,「你来得好!白家的兵造反了,我说我来和白家合作,他就是不信,还殴打我!你们白家的饷银,就养这种目中无人的东西?」

白天赐沉下脸,问蒋副连长,「这是怎么回事?」

蒋副连长说,「他是廖家的人,说奉白家的命令,又拿不出证据。我以为他有阴谋,缴了他们的械,打算交给总督发落。」

他话音刚落,白天赐啪地一下,狠狠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将一个东西丢到他跟前,骂道,「你算什么不上台面的玩意,就算有阴谋,也用不到你身上。两家好不容易才和平下来,你竟敢扣押廖家的少爷,安的什么心?要是爷爷在,马上就能枪毙你。松绑,把枪还给他们。」

蒋副连长一个大男人,当着自己的士兵挨耳光,简直是奇耻大辱。心忖,你虽然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但毕竟不是老爷子。白雪岚好歹还是个军长,你连军长也不是,凭什么指挥我?

他正要做点反应,目光忽然落到地上,这才看清刚才白天赐丢过来的,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硬纸片。蒋副连长心里一顿,捡起来瞧瞧,盖着熟悉的印章,正是白总督的命令函。白天赐既能拿出这东西,蒋副连长已知道,自己是无法对抗了,顶到嗓子眼的那股气,只能硬生生吞了回去,命令手下,「照他说的做。」

白家众兵都一脸愤愤,但长官有命令,只能无可奈何解除包围,把枪还给廖家众人。

廖翰飞见白天赐一露面就反转了局面,若不是腿伤未愈,几乎要从地上一跃而起,捡了文明杖,踱到白天赐跟前说,「你这次可来得真及时。不过你身上的伤很重,怎么亲自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