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是夜,飞仙门。
神树开花,飞仙门半数精英弟子守在了神树旁,免得有宵小趁机冒犯神树。
苍老的飞仙门掌门云镜仙和年轻俊秀的长老仇无涯相携而来,脚步匆匆。
飞仙门大弟子沈衍之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带着其他弟子恭敬的向他们行礼:“掌门,仇长老。”
仇无涯淡淡的点了点头,而云镜仙一见他们这个出色的大弟子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平日里冷肃的表情也变得温和起来,点头道:“我与仇长老来看看神树,你带着其他弟子先退下吧。”
掌门发令,沈衍之立刻带着其他弟子离开。
那些弟子离开之后,整个峰顶只剩下了云镜仙和仇无涯两个人。
云镜仙看着沈衍之的背影,感叹道:“沈衍之确实是个好苗子,不过可惜了。”
仇无涯笑了笑:“好苗子不也被云掌门放在了不死树下?可见云掌门也是个心狠的。”
云掌门闻言冷冷笑道:“我若是不心狠,百年之前也不会和你们妖族合作,你说是吧?”
仇无涯淡淡的笑了笑:“我们妖族给你的不过是一棵不死树幼苗而已,种下不死树的不是你吗?云掌门?”
他走上前,手掌轻抚不死树的树干,语带感叹的说:“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这不死树是不是天道针对你们正道而生的东西。它千年前突然出现在魔界,于魔修而言却只是一棵普通的树而已,最多不过是活的长了一点,偏偏到了你们人族,就开始只吸收你们人族修士的七情六欲,然后孕育出一颗能让人族修士入魔的不死果。”
他淡淡的说:“如果天道真的有灵的话,它能让这种几乎只针对你们人族的树出现,想必也是讨厌你们正道的,以后你们正道也别说什么大道在人族了。”
云镜仙淡淡的说:“我不关心这个,你不觉得你的话有点儿多了吗?妖族少主仲少卿?”
仇无涯……也是仲少卿,他哈哈一笑,说:“这只不过是我行走在人族的分体罢了,仲少卿是仲少卿,仇无涯是仇无涯,我既然在你们飞仙门当了客卿长老,那你便依然叫我仇无涯。”
云镜仙面色沉沉。
百年之前妖族大败退出人族领地之时,曾在飞仙门留下了一棵不死树的幼苗,要和他做一个有可能会让他身败名裂的交易。
但他却不得不做这个交易。
百年之后,妖皇会来取已然长成的不死果,而他,将会得到能让他哪怕修为不得寸进也不会垂垂老矣的死去的妖种。
他知道这个交易是什么后果,但他答应了下来。
于他而言,身败名裂不可怕、成为不人不妖的怪物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老去和死亡。
他曾在少年之时见过自己的师尊因为修为不得寸进而不甘不愿的老去死去的过程。
他的师尊元婴修为、再难寸进,寿命将近之时,一天比一天苍老、一天比一天衰落,珍贵的延长寿命的灵药到了他这个修为时已经没有了丝毫作用。
他死去时,整个洞府里都是他苍老的气息。
师尊死去时那不甘不愿的叹息声犹在耳边,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梦魇。
——老去,和死亡。
他知道自己有多少天赋、他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他更知道,他一定活不过师尊。
师尊身上老去和死亡的过程将在他身上重现,而他没有丝毫办法。
正道大胜之时,妖族大将找到他,想要和他做那个为期百年的交易。
那个时候的云镜仙像当年的师尊一样,卡在了元婴期不得寸进,如果依旧是这样的话,他活不过下一个百年。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世人修道,求的便是长生,而一旦妖种种下,不管他今后将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再有几百年的寿命。
都是求长生而已,何必在乎手段。
他低头看向自己遍布皱纹的双手,感受着自己日渐衰弱的身体。
他猛地抬起头,冷声道:“前段时间天衍宗传来你被软禁的消息,你的分体也闭关不出,我还以为你堂堂妖族少主就要折在天衍宗了呢。”
仇无涯抬头遥遥望向天衍宗的方向。
他没折在天衍宗,但他已经折在了秦拂手里。
拂儿。
这个名字念在口中都让人留恋,可那个人却永远不会主动来到他面前。
仇无涯没有说话,云镜仙急道:“我现在给你不死果,你把妖种给我。”
他说着,向着不死树伸出手,苍老的手毫无阻碍的没入树干内部。
他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又苍老了两分。
他咬着牙拔出手,手上出现了一颗淡粉色的果实。
他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颤抖着伸到了仇无涯面前,说:“给我妖种。”
仇无涯伸手接过了果实,眸色深了深。
他说:“果然是不死果。”
云镜仙急促道:“快,妖种,我与你父皇立了誓的!”
仇无涯笑了笑,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之间神色骤变,转身闪开了几丈远。
下一刻,一道凌厉的剑光劈在了他原来站着的地方,劈出一道深深地沟壑。
仇无涯抬起头,黑色的夜里,一道红衣身影悄然而至。
仇无涯张开嘴,吐出了那个名字:“拂儿。”
……
秦拂刚到飞仙门就察觉到了不对。
不死树长在飞仙门最高的山峰之上,他们既然称不死树为神树,那么这棵树周围理应有众多弟子巡逻。
然而她远远看去,山峰之上空荡荡的,山下反而聚集着众多弟子,仿佛在守着不让人上去。
她心说不好,快速飞向那山峰之上,一眼就看到一个苍老的修士手捧一颗粉色的果实递给一个年轻的修士,然后焦急的说着什么。
她想也没想,一剑劈了下去。
剑势震动整个飞仙门,那苍老的修士避无可避,勉励逃开时还被伤了半边肩膀,可出乎意料的,那个年轻修士却格外轻松的避开了。
他手捧不死果,微微张开嘴,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
秦拂没有听清。
但她看懂了那个口型。
他说:“拂儿。”
秦拂从半空中落下,握着断渊剑,皱眉看着他。
他又叫了她的名字:“拂儿。”
这次她听清了。
陌生的眉眼,陌生的声音,她笃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可他叫她的时候,却仿佛他们已经认识足够久了,久到他可以称呼她一句“拂儿”。
秦拂猛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
秦拂直接抬起剑,冷声叫破他的身份:“仲少卿!”
面前眉眼陌生的仲少卿苦笑一声,说:“拂儿,你这次见我,又是拿剑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