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高估小师姐了,她会死……

宴月亭被她仿若洞悉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紧,退开两步,忽然掀起袖摆,手中刀光一扬,向自己手肘划去。

褚珀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拦,惊道:“你做什么?”

但已经迟了,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淌,下手多狠可见一斑。

小师姐惊讶的神色落在宴月亭眼里,他讥讽似的勾了勾唇,为什么要惊讶呢,这条规矩不是她自己定下的么?他自己动手,总好过伤在勾星刀下。

宴月亭垂下眼,避开褚珀的目光,一如往常般畏怯道:“我违逆了小师姐的命令,没有跟着两位师兄去北城,这是我应得的惩罚,请小师姐不要生气。”

惩罚?褚珀张张嘴,半晌都没能憋出一个字。

宴月亭手肘上的血越渗越多,连她看着都疼,当事人却像个没有痛觉的木头人般,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就真的离谱。

血腥味蔓延到她鼻间,褚珀心里憋闷得慌,有种说不出的生气,感觉平白无故的,哐当被人扣了一个“加害者”的帽子。

——因为怕你生气,我才自伤的。

偏偏她还无处说理去,因为这就是原主干得出来的事,她以前经常如此惩罚他。宴月亭会这么主动自伤,完全是被她一手调丨教出来的。

而她为了不被怀疑,还必须地认领下这顶帽子,维持原主的人设。

好累,她宁愿回家刷一套《五三》。

宴月亭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怒气,捏住袖摆胡乱擦了擦左手肘上的血,更加惶恐道:“对不起,小师姐若是还没消气的话……”

褚珀摆手,没好气道:“消了消了,再不消都要被你气死了。”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尖哨,刚刚恢复平静的夜再一次沸腾起来。

褚珀浑身一凛,汗毛倒立,她咽回未尽的话,飞快从袖子里扯出一张手帕,抓过宴月亭的手臂三两下缠上,伸手拔起勾星刀,戒备地凝神细听。

宴月亭捏住她匆忙打下的死结,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进来前,他给小师姐的手帕。她竟然没扔。

褚珀拎着刀往旁让去几步,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街道上空无一物,无形的骚动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她看上去紧张得宛如一张满弦的弓,却还在在很努力地维持着表面镇定。

几经调整呼吸,才偏头对贴在门缝边的小孩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看热闹?回床上躺着睡觉,不管外面什么动静,都别理会,要听你娘的话。”

小虎虽然看不见什么,但外面恐怖的威压还是吓得他身体本能地瑟瑟发抖,从门缝里小声地挤出几个颤巍巍的字眼:“姐姐,哥哥,你们当心。”

宴月亭朝大门望去一眼。

这里的人和物都是云絮依托残气化成,就算葬身妖邪腹中,归根究底也不过是两团云揉在一起罢了。

小师姐明明对真正的人都不屑一顾,却特意赶来保护这团云做的假人?真是可笑。

寒风扑面,伴随着潮湿黏腻的腥味。

褚珀心里颤得要命,街面上还是没有东西现身,只有堪比鬼片音效的阴风呜呜咽咽,可正因为看不见来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才是最恐怖之处。

她已经怕了猝不及防地和鬼面贴面。

旁白呢,旁白大哥你出来说说话啊!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能有个高能预警。

【她太害怕了,堂堂长老亲传弟子心境竟然如此糟糕,宴月亭心想,他高估小师姐了,她会死在这里。】

褚珀:???

算了,旁白你还是闭嘴吧。

她猝然回眸看了宴月亭一眼,然而就在此刻,潜伏在黑暗里的妖邪终于露出面目,浓雾翻滚的街面上,忽然从中间撕开一条狰狞的裂缝,内里透出妖异的红光,无数形状不可描述的血红细藤夹着腥臭涎水从里面喷涌而出。

那画面别提多恶心。

“师弟,当心身后!”

宴月亭似有所感,在她开口的同时就回身劈去,他的刀光泥牛入海一般扎入裂缝中,连声响都没有。

细藤卷上宴月亭的腰,藤蔓如合拢的花苞,将他拖入裂缝中。

电光石火间,褚珀根本来不及思考,勾星刀就带着她炮仗似的冲开渐渐合拢的缝隙,义无反顾地追随宴月亭而去。

在乱舞的血红细藤中,两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小师姐竟然会为了他追上来?

——勾星刀你冲上去干什么?!

他们的目光交汇只是短短一瞬。

勾星刀的势头极猛,刀光罡风将红色的肉藤绞得七零八落,洒下铺天盖地的碎肉黏液,但随即便有更多的细藤涌来,无穷无尽,缠向褚珀。

勾星刀的寒芒越来越弱,几乎快要被淹没。

透过血藤斑驳的缝隙,宴月亭猝然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眸,让他意外的是,小师姐眼里没有惊怒,没有怨恨,亦没有责怪,就那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冷眼旁观。

就好像她早就已经看穿了他心底滋生的恶念。

宴月亭紧抿嘴角,在细藤钻入褚珀口鼻前一刻,握着利刃的手指收紧,刀刃上寒芒一闪。

但也仅此而已。

他心中的动摇只有须臾,比起救她,他更希望小师姐葬身在此——不管眼前的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小师姐。

然而,勾星刀本来已经黯淡的刀光,不知为何被突然激发,寒光丨气势汹汹地绞开藤蔓,直冲向他。

宴月亭反应迅速地扭了下腰,勾星刀堪堪擦着他的腰带滑过。

腰带崩断,凛冽的刀风带出一缕血。

差一点,他就被勾星刀捅穿了。

褚珀脸色骤变,掐诀硬生生压住勾星刀的戾气,将它收回囊中。

惯性使然,她一头撞进宴月亭怀里,一阵昏天暗地的翻滚后,终于停了下来。两人身上几乎滚满了黏液,一沾上皮肤就是一阵灼烧,堪比硫酸。

好在巽风派的门派法衣防御不错,暴露在外面的肌肤并不多。

褚珀在他腰上摸到一手的血,黏液渗入伤口,将血肉烧得滋滋响。她匆忙掐了一个洗涤术,从虚空中抽出一汪水球,往他伤口上淋去。

宴月亭整个人疼得发抖,默不作声地看她给自己清洗伤口,洗净腰上的,还没有忘记他手肘上的伤。

“有劳小师姐,我、我自己来吧。”宴月亭收敛好所有情绪。

【比起以前那般单纯的凌丨虐,她现在“打一棒再给一点甜头”的做法,让他觉得更加恶心。】

哦,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褚珀听到旁白音,动作顿了顿:“随便你。”他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宴月亭的指尖轻轻一蜷,小师姐生气了,为什么?方才他冷眼旁观,几乎置她于死地,她都没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