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案犯白戎灵劫持公主……

日将出, 月未隐。

黯淡的玉轮若隐若现挂在天边,洒下的苍白月光铺在起伏连绵的山谷。一条带着‘露’水的云雾,丝带一般飘‘荡’在寂静的半空中, 云雾‘荡’漾着, 飘动着, 擦过盛开的夏云花,一颗清澈的朝‘露’,在娇嫩雪白的花瓣上颤了颤。

一只瘦削洁净的大手,轻轻将长颈小瓷瓶抵到带着‘露’水的花瓣上, 转眼,圆滚滚的‘露’珠就落进了瓷瓶里。

朝‘露’易逝, 如梦如幻。

这只手将终满的瓷瓶盖好,收入被‘露’水沾湿的青‘色’薄绢大袖, 然后折下一支纤细柔弱, 开得正盛的白花,轻轻握在手中。

傅玄邈握着一支洁白的夏云花,缓缓站了起来。

山谷里吹起了晨风。

颀长的身影像一把玉‘色’的长刀,笔直地立在辽阔的大地上。摆动的青‘色’衣袂在他身边发出簌簌声, 像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的蝉雨。

一抹璀璨的金光, 正在天边的山峰下奋挣脱黑暗的束缚。

谷中的‘露’珠已经所剩无几,他手中的瓷瓶也已装满, 傅玄邈依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静静待着日出时刻的来临。

山谷之中, 响起了鸟雀的晨鸣。

耀眼的火球终于挣脱了黑暗的禁锢,缓缓升出了山巅。金光万缕的朝阳洒遍大地,驱逐黑夜残留下的阴影。

万物都在喜悦地迎接新生。

傅玄邈目不斜视地看着天空中刺目的金‘色’火球,任凭金光晕染着双目视野。

多么耀眼。

多么温暖。

多么, 遥不可及。

傅玄邈久久不动,让侍立一旁的燕心生忐忑。他曾听闻有人因长时间直视太阳而眼盲的事情,犹豫半晌,想起死去的杨柳,想起身边已经无人会叮嘱身体的公子,他不知为何心生怜悯,忽然脱口而出道:

“公子,烈日不可久视,小心伤眼。”

说出预想外的僭越之词,燕畏惧地低下了头。更让人意外的是,公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口接了他的话——

“燕,你可知……如何才能拥有太阳?”

“拥有太阳?”燕一愣,下意识看向天上的火球。

冉冉上升的红日光照山谷,为如茵的草地镶上一片金边,每一朵洁白的夏云花都在微风中闪耀光芒,太阳驱散了山谷中的冷雾和阴影,将温暖一视仁地分给天地万物。

拥有太阳?

燕带着疑‘惑’低下头,诚惶诚恐道:“太阳高高在上,东出西落,数千年如一日不变。凡人如何能够拥有太阳?”

“为何不能?”傅玄邈轻声道,“已有前人之例。”

“前人之例?”燕闻言吃惊地抬起了头。

“……后羿就曾拥有太阳。”

燕不明所以,下意识想要追问,身前却只剩一个背影。

傅玄邈向着不远处的马车走了去,燕连忙按下心中一闪而的疑问,拔腿追了去。

马车重新上路,扬起的马蹄落下踢踢踏踏的声响,傅玄邈推开半掩的车窗,将‘插’在一只装满清水的瓷瓶里的夏云花放到了能照‘射’到日光的地方。

他从袖中掏出用一整夜收集而来的夏云花‘露’瓷瓶,和桌上的夏云花放到了一起。

傅玄邈静静地看着那朵我见犹怜的白花,心里想:曦儿见到,然欢喜。

他想,两日,他再亲自带曦儿来此处观赏日出。

他想,若她喜欢,便将这满山谷的夏云花移植种建州别宫。

他想,建州西郊有处天然温泉,不如就将公主府建在此处,让她每日都可入浴热汤。

他想了很多,很多。

冰释前嫌的前兆已经出现,他所期盼和怀念的去,将会重新回到他们之间。

窗外一抹跳跃的蓝‘色’忽然出现,傅玄邈从夏云花上移开视线,看向风和日丽的窗外。

一只冰蓝‘色’的蝴蝶正在不远处翩飞,宽大的翅膀上流动着令人‘迷’幻的波光。傅玄邈看着,不禁出了神。

在很多年前,他曾亲手将这样的一罐蝴蝶藏在大袖中,悄悄带进了守卫森严的皇宫。

父亲和先皇在御书房议事,管事公公叫来一个小内侍陪他逛御花园,到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傅玄邈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成功支开了小内侍。他来到了越国公主时常出没扑蝶的桃海苑,看着只有粉蝶却空无一人的花海却犹豫了。

即便如愿结识越国公主,然后又要怎么样呢?

她是白贵妃之女,可她对前尘旧事一无所知,难道他连一个无辜稚子都要牵连进来吗?

傅玄邈在桃海苑里踌躇半晌没拿定主意,而本该出现的越国公主久久没有出现,他将其看上天的旨意,最终选择了转身离开此地。

他决定将她摒除在计划之外。

他在一个不知名的湖畔边打开了已经沾染上他体温的小木罐。

五彩缤纷的蝴蝶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

他将小木罐扔进湖里,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就在他即将走远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紧接着,宫女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响了起来。

他头一看,越国公主的身影在湖水中沉浮。水花飞扬中,他瞥见了一张慌张害怕的童稚脸庞,那双清澈到在这个世间格格不入的杏眼触动了他的某根心弦,让他无法对眼前的景象视而不见。

湖边除了越国公主的婢女,就只有他一个人,无论是公主还是婢女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本可以转身就走。他本可以装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地离开此处,既不用背负道德上的谴责,可以让白贵妃失去一个重要的筹码。可这一刻,他的心里什么都没有想。

他神来,他已经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奋向着被水流越冲越远,身子越来越往下沉的越国公主游去。

这一,他和那双洁净的眼眸对视上了。

她在水中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像一片弱小无助的浮萍晃动着。水下的双腿用力踩蹬,脚下的水波不断‘荡’开,嘴唇因害怕紧闭成一条直线,脖子奋伸长,水波依然‘荡’过她的口鼻,只剩那双唯一还留在水面上的眼睛,朝他拼命投来哀求的目光。

那波光粼粼的目光,盛满恐惧和哀求。

她就是那溺水之人。

而他是她的那根稻草。

在这一刻,傅玄邈忽然豁然开朗。他可以主宰她的生死,主宰她的喜怒,主宰她的命运。

浮萍一般在颠簸命运中身不由己的他,能捉住另一片浮萍,成为她唯一的依靠。

在他晃神的时候,越国公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水面上。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从岸上传来,接连几声跳水声,似乎有会水的宫人跟着跳了下来。

傅玄邈屏住呼吸,猛地潜入了湖中。

大袖在水中飞舞,他的玉簪从头上掉落,黑发散发下来飘‘荡’在水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