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顾九渊一直跟在关衍身后,看到他背着背篓往回走时才舒展了眉头。
他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跟在某个人身后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揣测对方的心思,想想他此刻的行径大抵与宵小相似?
可他没有别的更好恢复记忆的办法。
他不是没想过用现在的模样去接触关衍,可以男人的性子,大抵会和他保持距离,他不能在伤害了男人的自尊后,还若无其事的在男人面前晃荡。
至少现在还不适宜露面。
男人从和他照面起,就一直在意他的身份,如果他不能恢复记忆,对男人而言,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这对重感情的男人来说,许又是另一种伤害。
种种顾虑在心中一一闪过,待顾九渊理顺思绪时,关衍已经走到一处荒凉的溪边。
干枯发黄的叶子堆满了乱石滩,四周原本借着树木攀爬到半空中交结成网的藤蔓也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如虬根爬行的枝条悬挂在空中。
树木萧条,天空高远,石间流水脉脉,三两只飞鸟在溪边蹦跳着,叫声清脆空明更添寂寥。
把背篓解下来,从中取出竹筒和面饼,关衍坐在大石头上神情麻木的吃着自己迟来的午饭。
顾九渊早膳还没用,这会也饿了,可瞧见男人食不知味的模样,顿失了胃口。
农户之家的日子是不富裕,但男人踏实能干理应储有银钱,日子还过得这般清苦,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深黑的眼眸凝望着男人宽阔挺拔的脊背,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播放起梦中的某些片段,刚觉得没胃口的顾九渊喉结上下滚动,还是觉得有些饿了。
敛住心神,顾九渊往计划里添多一条——吩咐柳长老收集会定时发情的病的相关资料。
一片火红的枫叶从上游顺流而下,有好奇的鱼儿在后头追逐,关衍怔怔看着,半晌咽下口中食物,收回目光起身离开。
还要去采药?都不歇息一会?
顾九渊拧眉。
关衍前脚还没迈出去,“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砸到石头上。
他下意识回头。
只见一条背部颜色与枯藤极为相似,其上有灰白色大块方形斑状花纹的蛇在石头上剧烈挪动,看其头颈部,分明是一条蕲蛇!
关衍惊疑的看了眼蕲蛇落下的地方,明显这蕲蛇是从上方的网状枯藤上掉落下来的。
……这么不小心?
蕲蛇可入药,关衍没有过多犹豫就抬脚走过去,蕲蛇从石头上滚落,在石缝里挣扎了一会后渐渐不动。关衍确认蕲蛇死透后捡起丢进背篓,准备回家后清理晾晒制成片干。
看他没有继续深入山林采药的意思,顾九渊松了一口气,这山上都是些小型野物,他若是为了制止男人而弄一堆野物丢男人面前也太蠢了。
关衍背着一背篓草药和一只兔子一条蛇往山下走,待路过被山石掩埋起来的山洞时,停下脚步,把背篓放在一旁。
……这是要做什么?
在顾九渊疑惑的眼神中,关衍走到落石堆前把山上悬挂下来的枯藤扯开,然后弯腰把堵住洞口的石块搬走。
男人的脸色很平静,可如果细看,就能发现他眼眸深处隐藏着一抹固执。
细汗从鼻尖冒出,劳累了一个早上的关衍气喘吁吁,但他手脚不停,很快就把能搬动挪走的小块落石清掉。
剩下的都是半人来高的大块山石,关衍找来一根木棍准备把叠在一块的大石块撬开。可当他手臂一发力,肩胛肌肉牵动胸口上的伤,当即白了脸,绷紧的肌肉群立马松懈下来。
顾九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发现他变了脸色,也跟着变脸。
昨晚柳长老才说男人内伤未愈,不宜干重活!
山洞里面有什么值得他这般折腾的?
关衍绷着脸把木棍抽出来,尝试换个方向再撬,但只要他猛一发力,伤口就隐隐作痛。
背靠着石头轻轻喘气,关衍不敢再逞强,坐在一旁喝水歇息。
男人线条刚毅的面颊透出一抹潮红,他低垂着眼望着地面,沾了水略显湿润的唇轻抿着,后背的衣衫被汗水打湿粘在身上,勾勒出精壮柔韧的腰身。
顾九渊舔舔唇,感觉唇舌干渴,腹中的饥饿感又强烈许多。
秋风拂干额角的汗,关衍把水囊收好,动作缓慢的背起背篓。他看了眼那几块大石头,眸光黯淡下去,垂首下了山。
雪白衣摆晃动,顾九渊从树上一跃而下。
目送男人落寞的背影缓缓远去,青年眉头一挑,转头看着那几块碍眼的山石,真气从丹田中奔涌而出汇聚于掌心,如玉莹白的指掌轻轻一拍,牢牢固守着洞口的大石块仿佛长了脚一般,腾的一下子跑开了!
俊美的面容被胭脂浸染,随真气而动的热潮策马狂奔,顾九渊面色冷肃,连续落下几掌把所有落石拍开,再以掌风横扫,把山洞口全都清理干净。
午后时分,斑驳的树影落在顾九渊艳丽至极的面颊上,如活动的魔魅纹饰,合着幽深的瞳眸动人心魄又让人胆寒。
阴凉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心里怀着一丝狐疑,顾九渊径直走进山洞。
入目之处不过丈余深,许是因为之前灌入过雨水,又被落石堵住,山洞湿气过重,石壁都长了青苔,甚至铺放在地上的那张竹席都长了蘑菇。
环视山洞一圈,顾九渊心里愈发好奇,这山洞显然曾经有人在此居住,可洞内的布置也过于简陋了,只有一张石桌,一张竹席及一些竹筒木碗……
顾九渊细细打量过去,最后将目光放在一双被泥巴团住的草鞋上。
心里咻然生出一个极为合理的猜测,顾九渊十分难得的迟疑片刻才捡起这双有些变形的草鞋。
用手指丈量了下,顾九渊黑眸中激越涌动,丝丝缕缕的白烟从他被热潮灼得通红的肌肤上冒出,心脏有些不受控制的在胸腔中乱蹦,一种无言的悸动直击内心最深处。
提气运功,从山洞离开掠往方才的溪边,顾九渊把草鞋放入溪水中认认真真地清洗干净。
溪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里惬意的游转,顾九渊捡起一块石子飞射过去,那鱼被击中当即浮上水面。
用内力把草鞋烘干塞入怀中,顾九渊把鱼捞上来,开膛破肚收拾干净便用树枝串起来烤。
他不会做饭,但在江湖上行走总不能把自己饿死,于是就地取材,有野物吃野物,有河鲜吃河鲜,再不济,摘几个果子果腹。
他对吃的不讲究,随便烤一烤把食物弄熟了就行。
这种习惯并没有因为他想起自己做菜的某些片段有所改变。
吃完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鱼,顾九渊只是把火堆灭了,并没有按照行走江湖的忌讳把痕迹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