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一月之后, 鬼城万骨山。

墨池之中幽莲盛开,山底下形形色色都是鬼族与修士。这一日,修士们与鬼族邪祟难得能够短暂的和平相处, 万骨山马上就要开了,他们没有必要在此时动手。

人群之中, 几名穿着黑色兜帽袍的男子隐匿其中, 在他们不远处, 公子岚与凤鸢隐匿了身形。

面前的山林一片寂静,突然之间,一阵白光从穹山之上冒出来,面前白光大盛,一道无形的结界在半空中消失。

“小子,一直往前走便是,千万不要回头。”

宋悯欢被公子岚推着向前,他握紧长剑,随着人群一并进入了白光之中。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他察觉到在他进去的那一刻, 一道剑意朝他汇聚过来,还没来得及碰到他,被熟悉的威压拦住了。

公子岚手里握着一把临时找来的剑, 他用长剑轻飘飘地拦住了要进去的两人, 其中一人是庄离,另一个是徐晚钦。

“小子,你就别进去耽误你师兄了,一旦入幻阵,你不可能找到他,不必费无用的心思。”

至于另一个, 公子岚看着徐晚钦似笑非笑,“你们两个也不是我的对手,是我把你们打服滚回去,还是你们现在自己滚?”

庄离和徐晚钦互相看了一眼,二话不说的直接提剑砍了过去。

另一边,蓝琵琶看着面前的凤鸢,面上带了些许笑意,“凤鸢大人,你也不准备让路?”

“你们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朔州提着黑靥刀,他被穆殷拦住里,另一边,三眼女鬼挡住了白惊堂。

白惊堂看看凤鸢,又看看面前的三眼女鬼,“为什么不让真的来跟我打,你们看不起我?”

……

宋悯欢原本置身在人群之中,在他踏入白光的那一刻,周围的人声、人群,草木全部都消失。他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白光,白茫茫的一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便是万骨山的幻阵?

他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人声,像是在街巷之中,有少年少女欢声笑语,有妇人在议论邻里长短,有男人在操心明日生计。

白光之中模糊的有了人群与街道的轮廓,画面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马车从他身边经过,街道上有士兵、士兵穿着的盔甲他略微眼熟,人来人往的女子男子衣着像是古藉话本上画的。

城中刚下了雨,马车轮子溅起来泥泞,士兵手里的刀扣碰撞在一起,“嘭”地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道银光在太阳底下折射出来,宋悯欢看到了士兵胸口处的令牌,上面雕刻着剑与冠冕。

宋悯欢站在原地没有动,远处朱楼坊阁林立,旧巷处传来悠扬的琴声,远处狼烟未散,尽头的天际是深沉的血色。

他在此时明白了,这里是月隐……三千年前长乐的时代。

“封赏令……殿下命人过来了!”

人群之中沸沸扬扬,他们围在一起,封赏令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有离得近的念了出来。

“鬼族来犯,如今招兵去殿下麾下,望将士护我月隐,愿者可去公子岚帐外……凡持行军令者,战后可领取米粮五石、粗盐二十两,金银丝绸若干……”

白纸上印的便是行军令,许多人都拿了,宋悯欢在原地站着,有一张飘到他面前地上,他正要捡起来,有人先他一步。

对方皮肤上被烫伤、丑陋,覆满疤痕,这人指尖生的修长,能够依稀看出来,没有那些疤痕、伤疤,应当是极为好看的一双手。

他顺着看过去,面前的男人浑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男人穿着异族服饰,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那一双眼睛灰暗、没有光彩,但是却又非常纯净,像是一泓清潭。

男人把行军令捡起来,看着他问道:“你是从何处而来?”

嗓音很低,听上去像是坏过嗓子,说话很艰难,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凸出来的。

他穿着一身月华白袍,在人群中确实显眼,不知这男人是什么身份,他想了想道。

“我来自三族之外……虚妄之境。”

男人听了他的话,并不意外,将手里的封赏令交给了他,嗓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来了之后……就不能再走了。”

随着这一句话,对方的身影也在人群之中消失了。

宋悯欢依旧站在原地,他看着手里的封赏令,掌心之处隐约有银光在闪烁,他要先想办法找到通天戟。

封赏令上写的有公子岚营帐的地点,他按照上面写的地方继续在街巷之中前行,走了没一会,他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他捏着封赏令,停下来转过身。街巷之中依旧人来人往,他试图回忆起来方才发生的事,方才他碰到了一名男人,那男人跟他说了两句话。

此时他再回想起来,对于男人的长相已经模糊不清,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他的记忆一般。他想起来公子岚在进来之前跟他说过的。

进入万骨山幻阵,他们的记忆会逐渐地消退,慢慢的融入进这幻阵之中。

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发生,以防万一,他拿出来石墨块,在手帕上写下来了几行字。

:去找通天戟。

写完这一个字,他又分别写了一个“神”字和一个“君”字。

手帕塞进衣襟里,他指尖上面沾上了墨迹,墨迹一点点在指尖消散,他按照封赏令上面说的地面,去了公子岚的营帐。

说是营帐,其实是一处兵营,守营的士兵手中握着长戟,他们脸颊上都有六卷云纹饰黥面。在此时,黥面并不是惩罚,而是一种身份的证明。

铜盆里的火把若隐若现,宋悯欢过去时,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他们把封赏令交上去,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来自哪里,每个人手上印了一个朱砂印。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家里可有亲眷?”

宋悯欢排在后面,方才他便听说了,月隐刚建立并没有多久,有许多人族与神祇后人前来投奔,所以来自的地方都不同。

执笔的士兵脸上同样黥了六卷云纹,他站在原地,轻声道:“我名沈善,来自境外,家中有一家眷,家眷名唤沈映雪。”

“哪个映哪个雪?”

“月照寒天映满银,十里冬雪化晚春。是这句诗里面的映雪。”

“是你阿姊?”兴许是觉得这名字好听,士兵同他多聊了一句,对于“境外”到底是哪里,对方没有多问。

如今各族大大小小成千上万,叫什么名字的都有,也有许多他们未曾听说过的。

“是我未婚夫君。”宋悯欢这般说。

这里是幻阵而已,沈映雪也听不到,也没有人认识他,他以沈映雪之姓冠他名,以私念将沈映雪据为己有。

而且就算沈映雪听到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