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倒计时开始

生日这一天,白鸟真理子是已经提前安排好的。

她会先去医院取前几天做的体检通知单,然后回家的路上买束花,带着定好的蛋糕回家…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很少和同事交流,对聚餐也能避则避。

于是今天的空余时间,只会剩下她、猫和家里的一盆绿萝。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这样的。

“…这件事可能会让你有点难以接受,虽然是这样,”面前的医生面带不忍,“我们还是需要告诉你,从你现在的健康状况来看,根据我们目前所有记录在案的数据来说——”

他叹了口气,“我们估计你还有大致一百天的时间。”

白鸟真理子的脑海一瞬间陷入了空白。

她似乎听不懂面前的医生在说什么了,那些熟悉的字眼,现在都变成了如同高中所做的那些题目一样艰涩难懂的东西,直直的穿过她的脑海,往其他地方飞去。

就诊室安静了一会。

头发花白的医生没有再说话,只是透过镜片,用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看着白鸟真理子,平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白鸟真理子茫然的和医生对视,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您是说…”过了半响,她才有点迟疑的问道,“就是说,我要死了吗?”

随着她说出这句话,诊室再次陷入了安静。

一时间,只剩下一旁机器还毫无自觉的闪烁着灯光,发出定时的滴滴声。

“情况不太乐观。”

推开蛋糕店的门,挂在帘子上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现在还早,兼职的员工还没上班。

于是只有这家店的女老板在柜台后面窝在,正拿着盒曲奇,边吃边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剧。

白鸟真理子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

“老板,”她说道,“我来拿前几天定好的蛋糕。”

实际上,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了。

白鸟真理子只是按照习惯走到了这家常来的蛋糕店,然后推门进来,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拿蛋糕的。

“啊,是真理子啊,”女老板笑眯眯的说道。

她从一旁的冰柜中取出妥帖包装好的盒子,放在一边的柜台上,又从另一侧捞出了一个袋子,小心翼翼的将蛋糕放进去。

然后,女老板把袋子递给白鸟真理子。

“给,”她说道,“生日快乐啊,真理子。又长大了一岁,真好啊。”

又长大了一岁。

是啊…明年再也长不大了。

“啊,谢谢,”白鸟真理子慢半拍才答道。

她看了看透明盒子中裱花精美的蛋糕,又提着东西往外走去。

女老板也算是看着白鸟真理子长大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想了想,叫住了她。

“等下,”她又从下面摸出了两盒饼干,绕过柜台,塞进她手里,“算是给老客户的福利啦,你带回去吃。”

白鸟真理子慌忙推拒。

“您这里生意本来就好,”她说道,“我来订蛋糕用优惠价本身就很不好意思了,不能再拿您的东西了…”

“两盒饼干而已,”女老板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一点吃的,拿回去吃吧。”

然后又担忧的问白鸟真理子,“最近是不是太忙了?我感觉你今天看起来不太好。要注意身体啊,我还想着明年你生日请你吃蛋糕…”

听见“明年”,白鸟真理子愣了一下。

明年……

算了,本来就无法挽回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没必要给别人带来很差的心情。

单手接过饼干,白鸟真理子侧头看向女老板。

“谢谢啊,老板,”她笑着说道,“没事,我挺好的。”

虽然可能没有明年了,但还是谢谢你。

吱呀一声,门开了。

身上挂着大包小包的白鸟真理子将东西堆到地上,抹了把汗,又谨慎小心的带上门。

她换了鞋,又提着东西往里面走,“终于结束了。”

放好蛋糕和带回来的一些蔬果,白鸟真理子才跌回了沙发上。

橘白相间的猫咪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灵活的蹿到了白鸟真理子边上,摇着尾巴往她身上爬。

白鸟真理子好笑的将猫咪抱起来,颠了颠。

“团子,你是不是胖了?”她问。

名为团子的猫咪不配合的用肉垫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似乎是反驳。

它喊了两声,才蜷缩到了白鸟真理子身边,挨挨挤挤的躺下了。

白鸟真理子也打算坐一会。

她从身侧的包里取出了报告,找到诊断结果那里,看着那一行字,又出起神来。

会逐渐衰弱,慢慢死去。

家族遗传病。保守估计,还剩一百天左右。

白鸟真理子有点茫然。

她应该干些什么?她…为什么是她?

儿时丧父,母亲丢下她离开,白鸟真理子只能独自生活。

靠着父亲留下的钱勉强支撑着上学,又从高中起就选择了打工来维持生活,一个人做所有事情。

本以为这已经够惨了,看来老天爷还觉得她还能更惨。

白鸟真理子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笑一笑,却实在是笑不出来。

别人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的人生就要结束了。

想起了自己还没吃饭,她将手上的报告放在了一旁,小心翼翼的避开团子那块的沙发,起身往厨房那边走去。

先做饭吧。

关停下面的煤气灶,锅里的煎蛋还在滋滋冒着热气。

白鸟真理子盛了碗米饭,先将做好的菜倒在饭上,再将鸡蛋盖在最上方,才脱了围裙,端着饭坐到桌边。

闻着喷香扑鼻的香味,白鸟真理子努力克制着,忍住心中涌上的酸涩。

她又拿出了从前说服自己的借口。

没有人心疼,哭了也没有用,是吧?

但当她舀起一勺菜,混着饭塞进嘴里的时候,眼泪却仍然掉了下来。

她并不擅长做料理,除开打工时学来的那些菜色之外,也只是会几个简单的家常菜而已。但是,就是这样的饭菜,现在都散发着一种意料之外的美味感,似乎是勾着她掉眼泪一样。

就着这份简单的食物,白鸟真理子捂着脸,小声的哭了起来。

好好整理了一番情绪,白鸟真理子碗中剩下的饭菜也吃的差不多了。

团子慢慢吞吞的蹭到了她对面,坐在属于它的小位置上对着猫粮细嚼慢咽,时不时伸爪抹一抹嘴巴。

白鸟真理子看它讲究的样子就笑了。

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爱讲究的猫咪,是她去年才捡到的、脏乎乎还不讲究的小流浪猫呢?

她随便几口把碗中剩余的饭吃完,收拾了碗筷,就托腮看起了团子这只小猫。

“团子,医生说,我还有一百天就要永远离开啦,”她伸手戳了戳团子的尾巴,“到时候你会不会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