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这样就够了

第二天。

白鸟真理子走进那个和须磨交好的候补花魁的房间里的时候, 她正在梳妆打扮。

如鸦羽般漆黑的头发被束在发髻之间的簪子挽起,露出候补花魁娇艳而张扬的容貌。

“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我?”听见了白鸟真理子走进来的声音,她头也不抬地问道, 手上的动作不停, “你的事情忙完了吗?”

这个时间已经接近张间世了,因此候补花魁仍在认真的忙碌着, 等待着迎接第一批客人。

白鸟真理子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坐在了候补花魁的身边,沉默的望着她, 片刻后才说道, “我要走了。”

鬼杀队的效率很高, 基本上一个早上就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白鸟真理子也没有理由在这里留下去了。

“嗯, ”候补花魁应了一声,“我知道。”

她慢悠悠地给自己的眼角添上一笔艳色,声音却带着点怅然,“我知道你这样的飞鸟,是不会在这种地方停驻的。”

听到这句话,白鸟真理子有点尴尬的咳了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说的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看着略显窘迫的白鸟真理子, 候补花魁偏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

她看向仍旧穿着一身西装的白鸟真理子,眼中带着些促狭, “都要走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说到这个,你真的姓白鸟吗?”

“嗯,”想到即将的离别, 白鸟真理子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白鸟。白鸟真理子。”

“我我很抱歉, ”她艰涩的说道, 又将手上的一个信封放在了她的桌上,“这是给老板娘的,这段时间的住宿费用和生活费,以及打扰营业的事情真的是麻烦了。请帮我转交。”

候补花魁挑了挑眉,“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才说道,“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对我道歉。”

白鸟真理子:“但我是女子这件事,确实是瞒了你们的。”

她扮成男性这件事情,即使是迫不得已的举动也确实欺瞒了店里的其他人。这倒是没什么好辩解的。

“啊说到这个的话,没有哦,”候补花魁说道,“其实没有瞒住啦。不光是我,大概鲤夏花魁也知道你是个女孩子吧。很明显的——毕竟炭子是个男孩也一样的明显。你们没有相关的经验吧?”

“这么明显的吗?!”白鸟真理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后束起的发辫,“我还以为”

还以为确实有骗到人的呢!

候补花魁轻笑了一声,捏着那支画眉用的妆品,顺势靠在了白鸟真理子的肩上,慢吞吞的描起眉来。

“放轻松。你也太瘦了,应该补一补,这样靠起来才舒服,”感受着白鸟真理子骤然僵硬,她带着点笑意的说道,“所以说,没有骗到我们。不用道歉的。”

白鸟真理子也奈何不了她,只好有些无奈而纵容的放任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叹了口气,“靠在软垫上比靠在我身上舒服吧?”

她偏头看向舒舒服服靠在自己身上的候补花魁,无意间扫到候补花魁脖颈处红色的痕迹,又顿住了。

这是昨天的痕迹吗?

但是昨天不是整个花街都休业了吗?!

“感觉不一样的啦,”候补花魁喃喃道,“还是不太一样的”

她呼了口气,“记得给我寄信?不明年说不定我就可以游街了。到时候我给你寄信,来看我游街吧?”

白鸟真理子张了张嘴,一时像是失去了接话的能力一样,就像是被捆着石子沉入海底的袋子,呼吸间都有种沉重的感觉。

那些想要掩埋的事情再次浮现,惹得她再次沉默了起来,难以绕过去。

她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能做。她是个连自己都顾全不了的人。

白鸟真理子就这样安静的沉默了下来,长久的凝视着从房子的上侧圆窗上漏下来的那一小块光影。

窗外的鸟鸣啁啾,声音清亮,风声轻缓地吹拂着挂在窗边的浅色纱帘,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暖意。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像是不知道怎么去帮助眼前的人、帮助整个花街上的游女一样。

这可能是她遇到的第二次无能为力的事情了。抛去她本身,第二次无能为力、无从破局的事情。

见白鸟真理子不再说话了,候补花魁将最后一笔眉画完,照了照镜子,才放下了手中的妆品。

“我好看吗?”她回首,朝着身侧的白鸟真理子粲然一笑。

白鸟真理子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看,”她说道,“很好看。”

“你看,”候补花魁靠着桌子,懒散的拿起了一旁搁置的烟斗,像是盛开的山茶花,有种颓靡的美感,“即使是我这样的身份,也有灿烂的时候。”

她漫不经心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别再为这些事情烦扰了——无论是什么事情。如果有兴趣的话,倒是可以跟我说说困扰你的事情。”

看着眼前苍白瘦削的棕发女孩,候补花魁眨了眨眼,笑容肆意而热烈,配着她浓重的妆容与繁杂头饰,像是在水中摇曳的金鱼。

“哎呀,别难过了,”她调侃道,“多笑一笑——说不定,看你笑的漂亮,我今天心情好,请你吃顿饭呢?我可是很吝啬的哦。”

白鸟真理子也笑了起来,眼底却满是怅怀,像是秋夜在湖边行走时路灯照在深而幽暗的湖底反射出的散乱光痕,带着些无所适从。

“你想离开花街吗?”她问道。

她帮不了很多人但是攒一攒,还是能够把她买出来的。

安置的话,可以拜托产敷屋先生试试看。只要候补花魁愿意,也同样能在鬼杀队中很好的活下来。

候补花魁看了白鸟真理子一眼,“你想把我买走?”

她轻笑了一声,“我有跟你说过吗?鲤夏花魁跟着心上人离开了,她攒够了钱,嫁给了一个愿意娶她的人。”

只是这样,她就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跟随着愿意娶她的人一起,甚至只是简单的和店里的人告了别,也没有带走什么东西,或者留下什么联系方式。

也不知道她后续的命运如何。希望能平安顺遂吧。

白鸟真理子眨了眨眼睛,却怎么都说不出那句“恭喜她”来。

她慢慢的将那句话从心底吐出来,像是推开一块压在她心上的沉重石头,“那个人,会对她好吗?”

“谁知道呢,”候补花魁又抽了口烟,袅袅的烟雾从她的口中吐出,再散入到空气中,“至少我不知道。作为被高价买回去的人,大概会得到妥善的安置吧。反正,我不是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的手里的人。”

她遥望着远方,“白鸟,你觉得,花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