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帝君,师父

凤瑄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双瞳不受控制的收缩。

一道身着银灰色大袍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凤瑄的视线里。

这人身形高大,和师父的身形确实有些相似,但气质却于师父的温和亲人截然不同。光是远远看着,便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和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戾气。

尚未看清来人的面容,凤瑄心中的期望便已经下去了三分。

但凤瑄却并没有放弃,目光随着身影上移,待来人走近了,凤瑄才终于得以看清楚来人的面貌——他带着副洁白的面纱,上面施了咒法,叫人一人望过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似云雾般的一片,却全然看不到带面纱之人的面貌。

这……

凤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待帝君走进了,凤瑄行了个礼,恭敬道:“见过帝君。”

虽然看不到脸,但难得有同帝君接触的机会,凤瑄试图从来人的行为举止上寻找些异同。

可惜帝君听了他的话,只是简单的微微颔首,便直入正题:“东西都准备好了?”

凤瑄之所以答应帝君相助,自然并不是当真寻求帝君相助。

起死回生之术就是再过危险,那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断不会令他人来替他承受危险。

他愿意接受帝君的帮助,只是为了试探帝君,就是是不是他要找寻之人。

于是凤瑄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话音未落,他上前两步走近了,又继续道:“帝君炼制灵木也要带着面纱,岂不麻烦?”

帝君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同他交谈:“一会炼制的时候本座会取下他,你在门外候着。”

凤瑄眼神不由得暗了暗,他没有再继续抓着这个问题,反倒是关心起了厉扶仞的身体来:“上次书房相见,我见帝君气息微弱,谈吐不便,文柏仙君先前同我说过,帝君乃是在炼化邪念,此举危险万分。”

他问道:“帝君身上的伤现在可是恢复了?”

厉扶仞语气平淡:“差不多了。”

他看起来似乎一心只关心炼制的材料,自踏入殿中以来,半点眼神都没给过凤瑄。

凤瑄便上前一步,伸出手,隔着虚空,灵气霸道而又强烈的直往厉扶仞的身上去,欲探厉扶仞体内的状况。

凤瑄此刻是真的只想看看厉扶仞的身体情况,其他半分试探的意思都没有。

谁知道他灵气才刚刚碰到帝君的身体,比他灵气更霸道数倍的银灰色灵气顿时倾囊而出,瞬间将凤瑄的灵气吞噬殆尽,半分都不曾剩下。

与此同时帝君身上兀的发出一种极其强大的气势,同前几日凤瑄在书房中遇见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此时的气势远比那日的更要恐怖万分。

凤瑄几乎是瞬间腿一软,一连后退了数步,才堪堪在这股极其骇人的气势中勉强稳住身形,即便如此,他额角也迅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

厉扶仞这才收回了气息,语气之中似乎带着不满:“你这是做什么?”

凤瑄才从那股死亡的恐惧中挣脱出来,他胸前急促的上下起伏,毫不犹豫:“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到这个时候,凤瑄几乎已经能肯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寻了千年的师父。

他没好气道:“若是帝君带着伤折在了我这炼丹殿里,到时候我就是长了千百张嘴,到外面去都说不清楚。”

厉扶仞难得出现了片刻的迟疑,似乎也觉得凤瑄说的对,于是长指一翻,食指于中指之间凭空出现了一只薄薄的东西。

他摊开手,那东西便在他的掌心上缓缓张开,竟变成了一只灿金色的纸鹤,同前几日凤瑄收到的那日一模一样。

凤瑄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人没事折这么多纸鹤做什么。

就看到帝君指尖捏起纸鹤放在嘴前不远处,低沉的声音道:“传令向文柏,叫他来炼丹殿外候着。”

说罢,他本欲令纸鹤启程,却又想起什么似得,捏着纸鹤再次靠近,补充:

“没有本座的命令,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能进来。”

这次他说完,毫不犹豫,指尖轻点,那纸鹤顿时活过来了一般,扑腾着一双翅膀,慢悠悠的飞出了殿外,看样子,是寻着向文柏的方向寻去了。

凤瑄当然知道帝君传令向文柏的意义——只要有人能从旁作证,证明凤瑄的清白,那么即便他在炼制的过程中出了事,外面的其他仙者,再没有理由误会到凤瑄的身上。

这个帝君虽然一句好听的话都不曾对他说过,自进来的第一刻起,也一个亲昵的动作都未曾对他做过,但凤瑄就是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个人身上传来的温柔和无尽的关切……和他师父对他一模一样。

厉扶仞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绝对异常或是不对劲的地方,他似乎也并没有想到,他好端端一个仙界的首领,以身替一个不知名的小凤凰冒险;或是怕自己的死连累到小凤凰,尚未遇险,便开始处处为小凤凰铺路,扫清一切隐患,种种举动,究竟有什么不对劲。

但凤瑄看出来了。

厉扶仞处理好了一切,暗道应该再不会有其他的地方会对凤瑄造成不利,这才回头,语气仍旧平淡,像一滩永远都不会起波澜、却又深不见底的死水:“这样可还行?”

他怕自己还有大意遗漏的地方,便安静的等待着凤瑄的答案,可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有人回答。

察觉到气氛不对,厉扶仞终于抬起视线,认真的朝着凤瑄的方向望去。

却见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低下了头,双肩微耸,正在一颤一颤的,像是在隐忍,模样看起来很是脆弱,像一尊轻轻一碰便会破碎的珍贵瓷器。

这模样,顿时让面纱下的厉扶仞双眉紧紧皱起。

这是……怎么了?

然而还不待厉扶仞回过神,就看到一滴晶莹剔透的东西,似乎是自虚空中突然出现,兀的滑落,砸在了地面上,化成了一团团小小的墨色斑点。

厉扶仞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少年这是……哭了?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厉扶仞垂落在两侧的掌心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成拳头,指尖不知何时扣进了肉里,力气大到血肉模糊,淌出鲜血来。

面纱下,他漆黑如墨般的视线死死的落在少年的身上,他眼见着泪水一滴滴无止境般的砸落,多么想上前一步,将人拥进怀里——但是他不可以。

指尖灵气流转,淌血的伤口顿时恢复如常,但灵气能止住伤口,却止不住泪水。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动作更是僵硬无比的,一步步朝着与少年相反的方向行去,在心底一声声的告诉自己:他想见到的人是他师父,而不是你厉扶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