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高村, 即“兵”，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他看到几人骤然出现, 瞳孔紧缩，下意识捏紧手里的公文包。

但随即,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擦擦镜片，微颤的手渐渐稳定下来。

他告诉自己:不用惧怕死亡，因为我能为那位大人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无法实现的无需思考，拥有脑子却不会思考的人应该去死。盲目跟风大流的普通人, 那些白痴们，应该统统从世界上消失！

而横滨即将恢复成她应有的模样——一个由天赋者、由异能力者掌控的城市！

再次戴上眼镜，高村眼神里伪装一层一层剥开, 透露出一种狂热, 他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却不甚在意。

因为他的生与死同结局无关，一切如大人启发的那样, 真正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九十九林观察着面前的人, 他身着一身普通不过的黑西装, 头发在摩斯作用下服服帖帖，看上去像是隔着电话也会向上司鞠躬的标准社畜。

但是却是这样一个公司里随处可见的人策划实施了一切。

九十九林从高村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只扑火的飞蛾, 他像一个虔诚的教徒，信奉的教义引人焚尽一切只为跌落深渊，到死都在贯彻他的“正论”。

那个为高村勾画出“正论”轮廓的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落后一步的太宰治联系半张碎纸上关于“原罪”的言论，想起某个俄罗斯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与九十九林一样，太宰治不相信巧合, 信徒与传教主总会有一点相似之处, 不是吗？

而且, 费奥多尔看上去并没有认真掩盖自己思想痕迹的意思。

真自大啊——

一眼扫过西装笔挺的高村，太宰治眼神滑过西装口袋与衣领翻折处。

如果是自己，一定会在对方身上放一枚窃听器。

那么，你会放在哪儿呢，魔人费奥多尔？

高村逐渐褪下无害的模样，他的气质完美融入身后的场景中。

地下室圈出的地盘，其中中央的椅子上，出逃的病人双手反绑在椅子背后，头以一个扭曲的弧度深深垂至胸口。大屏幕仍旧放着五毛特效的礼花，刺目的光线晃人眼球。

有林和太宰先生在，中岛敦绕过高村，上前揭开死者的面具——的确是委托人寻找的对象。

“没想到你们能这么快找到这里。”高村如一名收藏家骄傲地挺直腰板，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藏品。

“一起欣赏愚民们的表演如何？”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遥控器，对着屏幕按了一下。

最新评论一条条顶上公共论坛。

这么明显的血包还有拙劣的演技，不会有人觉得是真的吧？

他死了每一个投票的人都是杀人犯！！！

是我开的枪吗是我让他去死吗，真当自己人间清醒[呕吐]

一个游戏至于zqsg，无语

……

看到游戏专属论坛里众人乌烟瘴气的发言，高村低低地笑出了声，随后压抑不住捧腹大笑。

“瞧？他们一边享受掌控别人生命，一边不忘为自己开脱，思考竟成了如此丑陋的模样……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够了！”中岛敦抢走他手上的遥控器，关掉屏幕，“你也不过享受操控别人的过程而已，你和你瞧不起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闻言，高村瞬间五官狰狞地扭曲在一起“你懂什么，神赋予我净世使命，大人指引我……”

自知失言，他突然止住话头，粗重的呼吸声在地下室回响。

“大人是谁？”中岛敦警醒问道。

高村平静下来，他无视中岛敦的问话，垂眸顿了一两秒，表情如同聆听神音一般虔诚。

中岛敦因为他神经病一样的言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九十九林察觉高村脸上神色不对，暗中握紧弹簧小刀，防止他暴起伤人或者自杀。

在高村动作里头一个发现真正彩蛋的太宰治眨眨眼，几步上前状似随意实则方便自己控制住他的动向。

高村此刻彻底沉溺于由耳边低沉男声勾勒的幻想乡中，他丝毫不关心太宰治的举动，他盯着陷入黑暗的大屏幕露出着迷的神态，喃喃道

“……说得真好。人人都是杀人犯，每一个都逃不过。等到……的时候，几十万人将亲自成为刽子手，同我一样成为罪孽之人、”

就在太宰治正要抬手从高村耳朵里拿出隐形耳机时，他面前的头突然毫无征兆炸开，红的白的四散溅开。

以太宰治的反应能力和身手，沙色风衣上自然连一滴血也没沾到。

他看着地上一滩血肉里难以分辨的隐形耳机，眼神淡淡。

中岛敦则被九十九林拉住连连退了几步。

“地下室还有别人！”中岛敦惊疑不定，伸手把九十九林拦在身后。

九十九林看看挡在自己前面的白发少年，拍拍他安慰道“敦，不用紧张，这里没有别人。应该是远程异能力之类。”

棋盘上，居民楼包括其附近只有四枚棋子，如果有空间系异能者潜入地下室，不可能同时逃过三人的观察。

“太宰先生，他身上有窃听器？”九十九林问道，太宰治借着假动作取什么的行为其实很隐蔽，但挡不住高村自己是辆自爆卡车。

“隐形耳机。”太宰治点头纠正道。

没来得及和魔人打招呼，真遗憾啊。

“他要利用罪犯人质做什么？”九十九林回想起森鸥外递给他关于“电车杀人”的资料，隐隐感觉目前为止发生的三起事件不是独立的。

一百名罪犯与一名普通人，他们如果也是用来模拟另一意义上的电车难题……

简直就像层层递进的社会实验。

难道想让一个城市的人都加入社会实验……猜想到这点，九十九林不寒而栗。

“不知道呢，也许是下一次审判？”太宰治拿出手机戳了几下，游戏网页跳出来提示此次审判截止。

中岛敦与福泽谕吉沟通以后选择了报警，九十九林面上的身份不适合遇见警察，便向他们告辞。

临走前，他问道“以警官先生的速度，马上关闭游戏网站需要多久？”

“日本警察吗？”太宰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勾，“快的话等事情彻底结束的一个月内会着手开始吧。”

九十九林哽住，干巴巴“哦”了一声。

“看太宰先生和林的表情，幕后黑手好像另有其人，那我们岂不是不能先把真相告诉民众，阻止他们继续陷入游戏陷阱？”中岛敦脸皱成一团。

他一想到公布真相会影响案件侦破进度，而不说破真相，会有更多人参与到高村所说的下一次游戏中，深感进退两难。

“敦按自己想做的去做吧。”九十九林思忖警署那边最后还是要求到乱步先生那儿。

与其让天然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民众”不知不觉成为事情推手，不如能叫醒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