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教她 姿势过分亲昵。

红烛软帐里的亲吻, 并无旁人知晓。

翌日清晨阿嫣醒得很晚,几乎睡到日上三竿。梅花甜酒带来的那点醉意消散殆尽,枕边的谢珽已然不见踪影, 想必是将公事带到这里, 大清早抽空忙碌去了。

阿嫣翻个身,接着赖床贪睡。

反正来之前武氏就说了, 这回来西禺山是为消暇散心,不必管规矩约束, 凡事顺着心意即可。

此刻山中清寂, 正宜赖床。

阿嫣抱着谢珽那只枕头, 又睡了小半个时辰, 才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松快。

遂伸个懒腰起身梳妆。

巳时过半, 给她备的早饭都快凉透了,阿嫣倒也不觉得饿,瞧着有热乎乎的香软糕点, 便吃了两块垫肚子,给午饭留点地方。

披了雀金斗篷出门, 日头颇暖。

武氏和越氏带着谢奕去了山谷的梅林, 徐秉均和谢琤也都骑马出去了。谢淑昨晚睡前翻了大半个时辰的话本, 今早同样犯懒贪睡, 也才刚起来没多久, 这会儿在院里闲转。

两人恰好结伴, 就近随意走了走。

到晌午时分, 除了谢珽有事暂没回来,旁人仍在别苑里聚齐用饭。徐秉均正当少年,精力旺盛, 昨晚回去后连夜将那副行宴图补全,此刻拿出来,果真令人耳目一新,只觉用笔设色无不巧妙,亦将昨日的红梅雪景、围炉行宴之乐尽数勾出。

武氏瞧着很是喜欢,命人装入锦盒,回去后定要装裱了珍藏。

热热闹闹用完饭,武氏先去歇息,等着晚些时候去温泉泡着舒活筋骨,少年人却都去了射箭场。

——那地方就在谷底梅林旁边,修出来已有些年头了,只是来西禺山赏玩梅花的多是文墨之家,平素很少动用。这回被谢琤和徐秉均撞见,立时有了一试身手的兴致,阿嫣和谢淑睡起来没多久,总归闲着无事,便跟去看热闹。

……

射箭场修得宽敞,是萧家所建。

萧家亦是武将,几代忠烈,豪杰辈出。如今的老将军萧迈曾是谢衮最信重的副将,为人刚直清正且有威望,颇受谢珽母子敬重。场中唯有年过半的老仆看守,在箭垛旁的古朴茅屋里放了劲弓羽箭,供人自行取用。老仆坐在那儿,不过是添补缺损,稍加照看,免得孩童顽劣,不慎伤人。

几人过去时,老仆正阖眼打盹。

谢琤推门,自引几人入屋。

里头的弓箭皆属上乘,有极考验臂力的硬弓,也有女子可用的小弓,旁边甚至还有机弩,贴着两个遒劲的字——慎用。

徐秉均挑了把称手的弓,不由生出比试之心。

谢琤欣然答应,“射多远的?”

“寻常不都是百步么?”

“百步的箭垛,闭着眼睛都能射。不如射两百步的,今日瞧瞧你的底细,权看多久能追上来。”

“啧,这是胜券在握?”徐秉均调侃。

谢琤笑得张扬,“你以为我在演武场拔头筹时,靠的是夸海口么。走,试试去!”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正逢银鞍白马度春风的年纪,出了茅屋,各自挽弓搭箭,说比就比。

十支羽箭射完,胜败立时分明。

——谢琤有九支羽箭正中靶心,围成一簇,最末那支故意朝着羽尾射去,竟自将其中一支箭杆劈成了两半,分明是指哪射哪,丝毫不差。相较之下,徐秉均的箭支虽也射在了箭垛,却因臂力有限,在箭垛上七零八落,有一支悬悬的挂在边缘,摇摇欲坠。被山里寒风吹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谢淑看罢,笑得前仰后合。

“徐公子这支箭也算竭尽全力了,硬是撑到我们检看过才掉下去。二百步原就难射,徐公子十支都能射在箭垛上,也是难得。只是比起谢琤的每发必中,到底逊色了些。”

“何止逊色,我这是差之千里。”

徐秉均倒是有自知之明,惨败成这样也不气馁,还趁机道:“高手就在眼前,定得好生请教才是。”

“急什么,等你进了折冲府,多的是切磋的机会。到时候,只怕你不愿拉硬弓,扛不住那些苦头。我当初苦练时,胳膊酸得都快拿不住碗筷了。”谢琤提起旧事,一把辛酸泪。

阿嫣闻言莞尔,“他是铁了心从军,自该好生磨砺。”说着话又笑瞥一眼,打趣道:“刀剑拿起来比画笔难得多,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会儿后悔还来得及。”

“我才不打退堂鼓!”

众人皆笑,谢淑又临时起意,道:“两位都是神箭手,不如也教教我和堂嫂吧。”

“就你那眼神儿?怕是连五十步外箭垛的靶心在哪都看不清。”谢琤嘲得毫不留情。

谢淑下意识瞥了眼徐秉均,佯怒斥道:“你教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谢琤哈哈笑着,去取两把小弓过来。

阿嫣饶有兴致的接了一把。

在京城时,她所往来的都是文墨之家,除了徐秉均偶尔舞刀弄枪,旁人几乎不碰刀剑,连射猎都不曾有。如今弓箭在手,只觉沉甸甸的,羽箭搭上去,试着拉了拉弓弦,纤弱的胳膊没多少力气,还没拉开几寸,箭头一歪险些掉在地上。

徐秉均乐不可支,“楚姐姐,你这点力气也就能拿起画笔了。瞻前不能顾后的,根底太弱,怕是教不好。”

谢琤也笑道:“让二嫂挽弓确实为难,不如试试机弩。”

“有道理。”徐秉均立时跑腿去拿。

少顷,选了最小巧的弩给她。

这东西虽也要些气力,射得也不够远,却比拉弓容易些。谢琤是小叔子,不便来教阿嫣,只在那边指点谢淑当如何挽弓用力,徐秉均遂将箭支放着,先教阿嫣如何用小弩,不时比划给她看。

……

谢珽骑马经过,恰巧看到这一幕。

少年人们年纪相若,站在空荡荡的射箭场上,谈笑之间朝气蓬勃,就连谢淑那只片刻不离身的卷毛小黑狗都跑得格外欢快。

远处山峦覆雪,近处红梅簇簇。

阿嫣挽了慵懒的堕马髻,穿着光彩耀目的雀金斗篷,低眉垂首时,依稀可见唇角微勾,笑意盈盈。而徐秉均凑在她的跟前,隔着那么近的距离,正自细细讲解。旁边谢琤兄妹俩也是相似的姿势,算来姐弟之间走得近些,原也无妨。

但徐秉均毕竟不是真的弟弟。

而是阿嫣的青梅竹马。

谢珽才从校场回来,原是有事要离开魏州几日,顺道来跟武氏和阿嫣说一声。见状眉头微动,不自觉拨转马头放蹄过来。

阿嫣听到蹄声,诧然回眸。

正逢谢珽勒了缰绳翻身下马,磊落锦衣勾勒出修长的腿,矫健而不失威仪。

昨晚他衣袖垂落,静坐弹琴弄箜篌的姿态骤然浮现在眼前,连同她拉着他坐在院里,絮叨诉说旧事的记忆一道闯入脑海。暗夜里沉默耐心的谢珽,和眼前气度威冷的男人悄然重合。她依稀记得昨夜是被谢珽抱回榻上的,想必并未怪罪她酒后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