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夏末秋初的柯利弗森林中, 草木肆无忌惮地生长着。林中既无人迹，那些会威胁到小人生存的巨大动物，也早就在多年前被小人屠杀殆尽。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连绵成云, 将晴朗的正午遮掩成了一片昏暗。

在一地细碎的依旧带着绿意的落叶和细草之中，传来了轻微的沙沙声响, 一只肥雀大小的枣红马撒开四蹄狂奔。马上载着两个戴着红色锥形帽的小人。

马上的两人已经奔波了数日, 此刻风尘仆仆。

娜提雅维达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着风中的气息, 然后指着前方的一棵大树，笃定地说：“就是这里了。”

莱芙口里喝了一声，勒住了马缰绳让莉莉停下。

她顺着娜提雅维达的手指往上看去，却只能看到那棵树的树冠上有一团灰色的东西。在变成小人之后，五感的察觉范围也随之缩小了几十倍。比如说视觉, 她现在虽然能看到极细微的、曾经看不到的东西，但是视野却变窄了许多，太远太高的东西都看不到了。不过凭她现在这么小的体型, 高处远处的对手也不会轻易地发现她，这也算是公平。

莱芙先从马上下来，向娜提雅维达伸出手, 将后者牵下来。然后从地上捡起小木梗和树叶, 试图堆在莉莉的身上。枣红马便很不情愿地躲着。

娜提雅维达问：“骑士小姐, 您这是做什么？”

“不知道得在这里耽搁多久，我怕莉莉现在大好一块马肉会被虫鸟给吃了。”莱芙从地上捧起一把土继续追着莉莉，试图将它伪装成一堆烂泥巴。

“这还不容易吗？”娜提雅维达从怀中拿出一小瓶棕色的药水，见莱芙瞧过来, 便说，“只要吃一点这瓶药水, 就能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难吃的味道。”

莱芙眼睛一亮，接过药水后，便强摁着不情愿的枣红马，将它拴到了一边的一棵小草上，喂它喝了一点药水。她倒没有闻出来这药水有什么怪味，但是在莉莉喝下那瓶药水之后，只是看了那马一眼，莱芙原本已经空了几个小时的肚子，突然就变得不饿了。

娜提雅维达找了块干净的小石子坐下，取出了一个小水袋、几粒小鱼干和一个小面饼，递给走过来的莱芙。见后者面露恶心，便连忙拿出另一剂金色的药水，递去：“差点忘了，这是食欲药水。骑士小姐等会儿要消耗体力，可不能不吃东西。”

莱芙对于娜提雅维达随时都能拿出来一瓶有奇怪功能的药水早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因为对于这药水的原料有所疑虑，便没有接过。只是从娜提雅维达手边拿过装有几滴水的小水袋，吸了一滴水，便坐到了娜提雅维达身旁。

听到响动抬头，莱芙看到一个较低的树杈上趴着一个巨大的毛团，那毛团转过身来，露出了毛茸茸的尖耳、捧着坚果的前爪和大门牙，莱芙这才认出来这是一只松鼠。

纵然已经做了几日小人，但是猛一看到这么一个“大型动物”还是让她下意识地将砍刀抽了出来。好在那松鼠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很快便抱着坚果，跳上了和娜提雅维达所指的那棵树相邻的一棵树上。

娜提雅维达问：“骑士小姐，您怎么了？”

莱芙重新坐下，手中的刀却没有收回去。眼睛也依旧盯着那只松鼠，直到看不见了才将目光收回去。她看了一眼被拴在一旁的莉莉：“我只是在想，原本看起来毫无威胁的生物，现在却可能成为让我们丧命的猎手。可是一路却这么安全，定是您的缘故。”

娜提雅维达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莱芙便又猛地站起身来，她仰头看向了周围的一棵树，接着又环顾了一圈。

“骑士小姐，您发现什么了吗？”娜提雅维达跟着站了起来。

“不对劲。”光是莱芙视野可及的树梢上，便出现了好几只松鼠。那些松鼠皆是前爪中捧着食物，向着同一棵树的方向跳去。

因为还有许多松鼠活跃在上层的树梢上，莱芙确定自己漏看的地方只会有更多松鼠，“这些松鼠的巢穴总不可能只在一棵树上。更诡异的是，我刚才看到一只松鼠的嘴里，明显是一个还在动弹的活物，倒像是虫子。您能告诉我……唔……”

娜提雅维达将一小块包着鱼肉的面饼皮塞到了莱芙嘴里，后者鼓着腮帮子嚼了许久才咽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被娜提雅维达拦腰抱了起来，接着便觉得下身一凉……

低头，只见是一个用小树梗和草丝制成的扫把。说是扫把，其实也只有扫把的形状而没有扫把的功能。显然是刚刚才制作完成的，鲜嫩得很。

“前几日听骑士小姐提起过一次，说您故乡那儿，故事里的女巫都是骑着扫帚飞来飞去的。今天正好用上，就做出来了。”娜提雅维达把着莱芙的手，贴在扫帚把上，在她的耳边说，“那故事里的女巫一定是像我们一样穿裤子而不能穿裙子，不然裙底生风，一定凉快得很。”

鲜嫩的还流淌着草汁的小扫帚载着两人向上升腾了起来。莱芙心想，就算是穿了裤子，此刻也是凉快得很，而且还……卡裆得很。

发丝被风吹乱了贴在了脸上，过了一会儿，飞得渐渐平稳了一些。

莱芙想起来她刚才想要问的是什么，她想要知道娜提雅维达当初说的一个绿色的滑皮怪物还有一个灰色的长毛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吗？其中是一个难道是松鼠？

她很快知道了答案。

就在那乔木的树顶上，居然有一个巨大的巢穴。乍一看像是一个巨大的鸟窝，然而这分明不是一个鸟窝。

巨巢占了周围的好几个树顶，树枝为壁，抹着泥土，晒得十分结实。顶上还盖着几片巨大的叶子。这不像是一个怪物巢穴，倒有点像是人类的房屋。巢穴中传来了咀嚼声、翅膀的扇动声，和另外一些说不清的声音。

随着两人渐渐向上升去，周围的松鼠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它们都恭敬地站在周围的树梢上，一只一只地竖着尾巴，就像是插在落地灯上的根根火烛一般。一只接一只地将前爪中捧着的东西向树顶的巢穴中丢去，然后再一只接一次地渐次下去。

不知为何，莱芙觉得这一幕有几分熟悉，但是一时没有回忆起在什么时候见到过。

两人绕着树顶小屋盘旋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入口。入口是一扇门，门旁居然还有窗户。门可以打开，不过这窗户倒只是做假的，看起来没有丝毫可以透风的缝隙，似乎只是为了装饰。

娜提雅维达收起了小扫帚，变小了放在衣兜里。走向前探路，却被莱芙拦在了身后。

眼前一阵璀璨的金红色光芒闪起，小人骑士将砍刀拔了出来，紧抿着双唇，耳朵贴向了小屋的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