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每当想到梦中情形, 艾斯利总是头疼。

相对于眼前的困境,占据他心情大多数的是难言的羞愧。

他捂着抽疼的脑袋。

要不是急着哄小孩,他恨不得也找个地缝钻起来。

下午艾斯利去了训练场, 以往星远见他过来还会强忍着,现在小孩看他的眼神尽是惊惧。

对方仗着白日他“看不到”他,于是但凡他只要出现在小孩的视野里,小孩总是会默默溜走躲了起来。

艾斯利:……

他在梦中干的混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更让他羞愧难耐。

夜晚,再次入梦。

星远发现艾斯利不再像以往那样故意刁难他、欺负他。

他心中喜悦涌上,莫非是大人终于良心发现,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了?

艾斯利望着小孩试探的眼神, 他神色颇不自然。

他坐到附近的椅子上, 上半身卸去力气, 压在椅背上。

复杂的情绪占满他的脑海,艾斯利真想将这事情瞒下,假装这是小孩的梦, 梦里的人与他无关。

但是……

艾斯利的手掌松了松, 他们两人之间压的事太多了,事事盘根错节, 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些事情对方迟早会知道, 倒不如赶哪一天将这些事情交代彻底。

不过, 艾斯利拔了一根杂草叼口中。

这说话也得讲技巧, 他得想办法把他干的混事压得微不足道。

调查出账目的事情与简世毅有关后,星远和张信开始搜集证据。

他们跑到了星辰工艺旗下的一个老店里,星远将店长叫出来套话。

星远的伪装能力倒是一流, 他表面上简单纯洁, 心里却对套出来的结果各种计算。

渐渐地, 星远确定了结果,事情真是简世毅搞的鬼。

为了让对方无辩解之力,星远特意留了证据。

一出门,星远与张信分道扬镳。

他专门找到一个没人的拐角,拨动智脑,准备与他爸爸联系。

光屏在空中浮现,闪烁着花影,眼见屏幕越来越亮,星远连忙准备打招呼,下一秒他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星远再次醒来,周围一片漆黑,四下静谧无声。

尽管他伸展拳脚触及不到尽头,但狭小窒息感却笼上心头。

星远猜到,他应该是被绑架了。

随着科技日新月异,绑架的道具也是五花八门。

他应该是被困在一个类似于小箱子的东西里。

漆黑的环境,让他感到惶恐与无助。

星远吃不到饭,饥饿让他捂着肚子蜷缩在角落。

他担心绑匪将他遗忘,最终枯死在这片无人之境。

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是一秒。

星远突然有了知觉,但眼前依旧漆黑。

他感到有人用力拽着他的胳膊,并且粗鲁地将他锁了起来。

他感到有人靠近他的耳朵,耳边响起了成年男人带着恶意的声音。

“小少爷,您怎么这么聪明?不就是一点小账目还扣得这么清?乖乖当一个酒囊饭袋不好吗?”

那人一说话,星远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是……简世毅?!”

简世毅嗤笑,他用小刀抵住星远的下巴,星远感到一阵冰凉。

幸好这是刀面,不是刀尖。

简世毅将小刀抬起,星远的下巴跟着仰起。

明明是危机的环境,星远的头脑却愈发清醒冷静。

“你杀了我,我家人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他将这句话刚说完,脑袋颤了颤,整个人便变不动了。

简世毅哼笑,他的语气越发不善,“小少爷娇惯得很,你要知道有时候将人惹急了,可就什么后果都不顾了。”

星远沉默了许久,他突然道:“简叔叔,你为我爸爸工作了多少年?”

简世毅心中“咯噔”,明明小孩没说什么,他却莫名心虚。

他将小刀扔到一旁,伸手掐住了星远的脖子。

星远先是停顿了几秒,随后便疯狂挣扎,“别掐我,放开我!咳咳……”

他被掐住了喉咙声音微小,但还是努力呐喊着。

见星远快被掐断了气,简世毅总算是把手放了下来。

还没等他再次吓唬星远,星远突然颤抖,其边哭边缩着身子。

“求求你放了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你只要不伤害我,我们之间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再追究关于账目的事了……”

星远的反映在被绑架的富二代中可谓是再正常、再常见不过,可简世毅却有一种浓重的违和感。

他总感觉这小孩是装的。

还没等他上手折磨,小孩便又听话又顺从,简直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只要他不动手。

突然,大门被破开,一群身强力壮的黑衣保镖涌进。简世毅被大力压到地面,脸狠狠砸中地面,室内响起了成熟且肆意的声音。

“简世毅,你胆子不小。”,话至于此,便无下文。

简世毅心里发凉,还不待他说什么,便被保镖拉了出去。

星远被解开视觉干扰,眼前先是亮得刺眼,一只温暖的大手盖在了他的眼前,也压住了星远的睫毛。

指缝仍然透着光,待那只手拿开后,白色的正装占据了星远的视野。

熟悉的气味萦绕在他的鼻间,星远眼中闪过惊喜,他抬头看着那张俊朗的面容,兴奋喊道:“爸爸!”

他脑袋被摸了摸,松软的头发被慢慢捋平。

那人道:“乱来,真不担心哪一天被撕票。”

说罢,那人低头俯视着他,“胖了,最近倒知道好好吃饭了。”

星远开心地笑了,他忍不住给了爸爸一个拥抱。

——

星远曾经梦中的池塘边还有一座石亭。

石亭下面,有两人正在下棋。

其中一人是星远父亲华肃,其身着白色正装,吊儿郎当靠在椅子上。

华肃一条腿搭在桌角,正装被解开了扣子,露出里面的内衬。

他将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其手捻着一枚黑子来回转动。

他语气听起来随意,当他俯身落下一枚棋子,那双蓝色的眼睛尽显锐利。

“华先生这样做不太对吧?星远还小,真要被吓着怎么办?”

被称作华先生的人身着锦缎外衫,气质如兰。他如一潭古井,平静不起波澜。

“十八岁,也不小了。”

他落下一子后看了眼华肃,随后收回目光道:“别说十八岁,小远两岁就知道要坐好。”

华肃冷哼,将那条腿放下。

他随意再下一枚棋子,看向华先生的目光里尽是不悦。

“您就不怕星远对这件事留下心理阴影?”

华先生淡然道:“小远是我养大的,我自然清楚。他从不会怕,面对挫折他只会从原地爬起,迎难而上。”

都是千年老狐狸,华肃怎么可能听不懂这老东西的言外之意?

小远是他养大的,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