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他们赶了很久的路, 总算是遇见了一片树林。

令星远惊喜的是,这些树结的果子大多数都是当时艾斯利生病时他蹭到的果子。

艾斯利知道他的喜好, 于是挽起袖子亲自上树给他摘下了一大盆。

盆也是当时他和艾斯利一起挑的,专门用来装东西。

艾斯利主动帮星远剥果壳,星远捧着自己的专属小碗将剥好的果肉往里面拾。

星远鼓动着腮帮子,吃得不亦乐乎。

周围的士兵军官可就惨了,他们可没有艾斯利这么罕见的力气。

一个个费力地使用工具,半天才剥出一枚。

他们艳羡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唾液分泌得厉害。但他们心里清楚,这狗男人平日就守财厉害, 像这种剥好的果子更不可能给他们。

一个个艰难地将目光从那堆白色的果肉上收回, 他们重新将精力放到与这堆坚硬果壳的战斗上。

片刻,他甩下工具,气呼呼离开。

吃什么吃?剥都剥不开。

星远酸甜辣都喜欢吃, 他将果肉盛了一碗又一碗,一直吃不腻。

艾斯利可不行了,少吃点还行,果肉一吃多就腻得慌。

艾斯利俯视星远, 星远察觉到目光后仰起头,湛蓝色的眸子晃动,他对艾斯利感激一笑。艾斯利叹口气, 继续剥果子。

这是星远第一次把艾斯利吃住了。

星远胃口正好, 艾斯利却吃撑了。

眼见剩余的果子越来越多, 艾斯利再怎么也不忍心浪费粮食。守财的艾扒皮难见大方地把“私人财务”给让了出去。

拿到东西的那几个士兵头一次吃果子吃到爽快。

回家以后,星远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来了一个直径约十五厘米的容器。

他抱着容器去外面挖了些土, 等回来后他掏出一枚被啃干净的果核, 将其埋进土里。

他试着浇了些水, 随后端着小凳子坐在容器跟前。

“你说,它能发芽吗?”

艾斯利走过来弯腰望着容器,“没有人会种这种果树。但我从小种地,我大概能看出这种树很好活,不过能不能种出来就看命了。”

大风将残云卷走,日夜变换,大军一路南行。

花盆被星远放在箱子上托运,他每天对着土壤浇水,临到战场前,花盆中央多了一点绿色。

一般艾斯利不反对星远上蹿下跳。甚至有时星远磕着碰着,艾斯利也是在庞笑着旁观。

唯独这次打仗,临上战场前,艾斯利压住星远的肩膀,双眼对视着星远的眸子。

“好好待在这儿,不要乱跑。”

星远张口想告诉艾斯利他只是想锻炼,艾斯利不等他说话便打断道:“即使是成长,也得找准方向。你天生就不合适在战场上拼搏,不要白受这么多委屈,好吗?”

星远抬眸望着艾斯利,清澈的眸子渐渐复杂,他没有说话。

星远低头,艾斯利本以为劝星远要花些时间,谁想小孩沉默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星远没有抬头,他低着头抱着花盆走到一棵树下蹲了下来。

艾斯利呼吸加重,可他没有时间安抚。此时的他一身戎装腰挂佩剑正欲出发。

他深深望了星远最后一眼,便迈着大步匆匆离去。

星远身处高处,他可以望见他们的军队气贯长虹,如腾龙般前行。

临走前艾斯利怕他饿死,于是提前给他准备了足够多的干粮,就放在星远的不远处。

天黑了,繁星挂与空中。

星远望着前方的山谷,那里漆黑且静悄悄一片。

一夜过去,不知是谁触发了开关,打斗声瞬间响裂山谷。

尽管艾斯利跟他保证他们有八成概率会胜,但星远仍不免紧张。

战争约进行了半个小时,山顶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星远正欲隐匿,却想起别人看不见他,也伤不了他。

他警惕地站在原地,只见有两人漫步上来。

“艾斯利这次怕是完了,莱特耶保护神?有勇有谋的莽夫。”

星远一听这话气上来了,他按捺不动,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两人。

他们两人衣服的布料要比常人多,且面料顺滑,上面罕见地缝着花纹。

他们的头发貌似经过精心打理,发质好且发丝顺滑。

星远望着那双手,明明身处乱世,他们的手却精细到看不见茧子。

星远狐疑,光从眼前信息他便知道两人来历不凡。

明明山谷间什么都看不到,两人却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人道:“艾斯利只是徒有经验罢了。虽然我们找不到比他能力高的将领,但我们拥有先祖的宝藏!”

“是的”,另一人兴奋得满面红光,“没有想到那地下还藏着这样一件神物。兵法,那是先祖的智慧!我们学习了这么多年,练手了这么多回,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可真是一件凌驾于当世的法宝,它的奥秘所有人都不知道。从此我们将站于至高位,我们将控制所有战争的结局……”

星远知道了,他们是谋士。

听着他们的话,星远心里发凉。艾斯利身边是没有谋士的,甚至根据这里的战争习惯,人们是很少用复杂的计谋。

随着时间流逝,星远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攥住。反观那两谋士气定神闲。

待到日落,打斗声越来越小,几近于无。

一人道:“结束了,该下山了。”

他们彼此对笑,星远却精神不振。

待两人慢悠悠离去,再无踪影,星远靠倒在树上眼中没了情绪。

夜色渐深,空气愈发凉。星远虽冷得发抖,他的目光却不离那片静谧的山谷。

他等了很久却不见得困。忽然,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星远转头,只见艾斯利已卸去了铁甲,脸上与发间仍有血渍,他无奈地向星远走来。

星远忽然就放松了,那一瞬间他又冷又困,整个人歪倒在树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艾斯利边走,手边放在腰带上。感受着冰凉的温度,他正欲解上衣,却看见了衣服上的血渍。

他顿了顿,手暂且放下。

星远撑着最后的精神望着他,“我们……赢了?”

艾斯利“嗯”了一声道:“险胜。”

但很多将士没了。

星远连打好几个哈欠,他将脑袋抵住树干,盯着黑眼圈恹恹道:“我好困,我想睡觉。麻烦您了,您不管我也没有关系。我先睡了,晚安。”

星远脑袋晃了晃,倒在了艾斯利的臂膀上。

外衣一碰星远便成了两件,一件他给小孩披上,一件他又穿上。

布满血腥味的衣服终是将星远紧紧包裹,艾斯利将星远横抱起走下了山。

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能不管呢?

打完仗他先回的帐篷,他以为小孩困了会回来睡,却发现里面根本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