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仙
冉清秋此时正盘膝坐在青竹梢头,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云海,身下是大片的竹林随风摇曳。
她听到声音,缓缓眨了下眼睛。
膝上那柄通体洁白的长剑倏然立起, 如同忠心耿耿的小狗一样,绕着她巡视了一圈, 却毫无所获。
“心魔劫?”
冉清秋镇定地发问。
她从来如此,既不知道什么叫做愤怒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师长说,她天生剑心,注定是要成仙的。
此时遇见这样离奇的事情,也依然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心绪。
她思索片刻,说:“心魔劫不是渡劫期修士才会有的么?我现在才元婴。”
柳炎歌慢吞吞地说:“啊这个……你以后肯定是要渡劫的嘛!早晚有一天要见面的, 我们先熟悉熟悉。”
冉清秋这下是真的有些困惑了。
“还能这样子的吗?”
心魔劫里的心魔不仅能够像一个人一样和修士对话,居然还能够提前找过来认路的?心魔到底是种什么东西啊……
师长口中的心魔劫, 好像不是这样的哎。
柳炎歌面不改色心不跳:“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冉清秋想了想,又想了想。
她招手召回在云海中梭巡的飞剑, 重又放到膝上。
“好吧。”
她抬起眼睛看向远方的云海, 复又沉默下来,看着云卷云舒,体悟着自然道理, 再也不和柳炎歌说话了。
柳炎歌等啊等。
天边的白云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 身边的风也渐渐变得冷下来。
最后还是柳炎歌忍不住开口问:“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冉清秋说:“没有。”
柳炎歌绝倒。
不过她也知道冉清秋在遇到李长歌, 入红尘渡情劫之前, 确实是这幅清冷出尘的隐士模样,也不生气,自顾自找起话来。
“你这把长剑看起来好好看,叫什么名字啊?”
冉清秋话虽然少,倒很有礼貌, 有问必答。
“没有名字。”
“那你坐在这里是在修炼吗?体悟天地?仔细观察格物致知能够帮你更好的理解灵力的运转方式还是说能够帮你在心境上有所突破?”
冉清秋:“……”
“灵力的运转是和每个人的体质有关的,要反求自身,并不能从天地中领悟。”
“那……你一直呆在这里做什么?总要有个原因吧。”
“风景好看。”
柳炎歌:“……”
这倒真是个好理由,好的不得了。
柳炎歌一时被打断了思路,说不出话来,沉默片刻,才又重整旗鼓。
“你是剑修么?”
“是。”冉清秋平静无波的黑沉眸子中闪过一缕无奈。
“这位……心魔。”她说:“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安静……”她彬彬有礼地问:“能不能麻烦你不要——”
她话还没说话,柳炎歌就立刻说:“不能。”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有名字的,我叫柳炎歌,我的朋友都叫我阿柳,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好的,阿柳。”冉清秋低头看了看膝上的长剑,她说:“能不能安静片刻让我好好地看看夕阳呢?”
柳炎歌想了想,说:“好吧。”
虽然说早就制定好了策略,一定要让冉清秋见识到心魔劫的可怕之处才好,但是她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
说真的,冉清秋只是想要看看风景,又有什么错呢?就算因为从小清修,不入红尘以至于刚入红尘就吃了大亏,被人骗身骗心,那也不是她的错耶。
她只是阅历不足而已。
而且……
柳炎歌偷偷瞅了眼冉清秋膝上那柄宝剑,赶紧挪开眼睛。虽然她是不会被剑砍到……但这毕竟是个仙侠世界,万一咧?
天色很快就黑了。
冉清秋一动不动。
柳炎歌百无聊赖地躲在冉清秋的识海里睡了一觉,一觉起来,发现她还是之前的姿势,停留在之前的位置。
抬头看看天色,漆黑夜幕中繁星点点,和她睡过去之前一模一样。
柳炎歌忍不住有点儿懵,她问:“我睡了多久了?”
冉清秋慢吞吞地说:“两天了。”
柳炎歌:“?!”
她倒是知道自己一旦睡过去就控制不住时间,但是……
“你这两天都没动位置的么?”
冉清秋反问:“为什么要动?”
柳炎歌:“……”
行吧!修士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确实是有这个资本在的。她们就算一个姿势保持两天时间都不用担心骨头会锈掉。
“你都不修炼的吗?”
“我每时每刻都在修炼。”
柳炎歌明白过来了,她长叹一声:“你这也太无聊了吧……”
怪不得随便掉下来一个男人烤烤肉就能让你上钩。
柳炎歌说:“这种日子我可过不下去。”
“那你可以等我渡劫期才回来。”
“这可不行。”柳炎歌半真半假地说:“万一你要是渡劫之前就死了呢?”
一直古井无波的冉清秋听到她这话,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这你不用担心。”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我一定会成仙的。”
“嗯……”柳炎歌说:“倒也不是不相信你了啦……”
“嗯?”
“但是你连我一个小小的心魔劫都奈何不了,怕是绝对过不了情劫的。”
“情劫?”冉清秋终于从林梢站了起来,她穿着青色的长裙,长发松松挽起,轻轻站在高高的竹子梢头,长风吹过她的头发,飘逸宛如真仙。
“情劫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她抬手唤出本命飞剑,洁白的长剑在她周身巡游拱卫,就像忠诚的小狗守护着它的主人。“剑修只寄情于剑。”
白云青竹林,仙人配宝剑。
这幅画面实在是太好看。
柳炎歌突然有了灵感。
“你看这把剑多像一朵白云,不如就叫苍狗吧。宝剑有灵,它肯定也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苍狗嗡声长鸣,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高兴还是在抗议。
冉清秋说:“随你便。”
她好像有些不太高兴,闷声说完这句话,就又坐了回去在风的怀抱和树的枝头看着夜色发呆。
柳炎歌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怎么?生气了吗?”
这是一件好事。
冉清秋和苏软软一开始还不一样,苏软软是知道什么叫生气的,她只是觉得她不值得,想要回避冲突,所以全部忍耐了下来。
但冉清秋却并不知道什么叫生气。
她从未踏足红尘。
她说:“没有,只是不高兴。”
柳炎歌了然。
“那好,我刚睡了一觉,现在精神正好,我来给你讲笑话吧。”
柳炎歌实在是知道很多笑话的。
她说:“有一天,一个企鹅……”
“什么是企鹅?”
“哎呀你不要打断我嘛!有一天,一只企鹅想念它住在北极的朋友北极熊,就起身从南极往北极去,走到半路,它遇到了从北极往南极来的北极熊。它说:你好呀我的朋友,虽然很想招待你,但是我要去北极找你,还没有到呢,等我回来再招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