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铺子的牌匾是文老太爷一手包办。
横平竖直, 端方得体的“食为天”三个楷体大字,右下角敲着两枚字体不同的私印,虽然简单, 却别有一种恢宏大气之感。
用料那更别说了, 反正顾茵不认得,只觉得这油光水滑的木料挂在自家店前, 把整个店铺的档次都拉高了。
开业前一天,文老太爷还说雇人来舞狮来着, 顾茵当时听着也有些心动, 开业当然是越热闹越好, 而且看了那么些电视剧里热热闹闹的舞狮, 谁不想亲眼看看呢?
后来打听了一下价钱,顾茵也只能……打扰了, 告辞!
当然宣传的支出肯定是必要的,码头上的摊位,顾茵续租了一个月, 但已经不让人去,只立了一个插牌, 写明自家的新店位置和开业时间, 然后她也想到后世最普遍的发传单宣传。
此时印刷术还不普及, 除非自己出钱定做一个印版, 不然还是让人誊抄更为划算。
后来是武安接了这个活儿, 反正他日常要在家练字, 顾茵也只要求能让普通人看懂, 并不要求美观。
半个月里他一共写了一百张传单。数量虽然不算多,但是镇上识字的人也不算特别多,投放到文家和王家老宅附近的富人区是够用的。
顾茵给了他一百文工钱, 他一开始不肯收,后头好不容易让顾茵劝着收下了,他转头给了王氏,王氏又给了顾茵,这一百文就还在三个人手里打转。
发传单的活计是顾野做的,他日常就是喜欢出去乱逛,发传单也就是顺手的事儿。他倒是没有推拒说不肯收工钱,只说自己小荷包里放不下,让他娘先给他攒着,以后娶媳妇用。
当时顾茵和王氏听完都止不住乐,王氏看着他小豆丁似的身板问她说:“你知道啥叫娶媳妇儿吗?”
顾野茫然道:“不知道啊,但是听人说,大了都要娶媳妇,花好多银钱。”
这事儿一直让顾茵和王氏乐到开业当天。
当天早上,顾茵先让人放了一大串挂鞭,然后和周掌柜出来先后说几句场面话,就算是完成了简单的开业仪式。
因为多少算做了一点宣传,自家“文老太爷粥”的风潮还没过去,不少人都知道了消息,提前来排队。
进店之后,客人们先是对店内的布置感到了新奇。
走进店铺,左边和右边是两排靠墙的方桌,这方桌是顾茵让人定做的,比铺子里原先的方桌小上一圈,当然肯定是够四人坐的,只是节省了一些空间,让本来只够摆六张桌子的地方,如今放上了八张桌子。
那本来只开了几扇小窗户的墙壁也经历了大改,上半部分几乎被全部敲掉,做成半人高的大窗户。而且不是从中间推开的那种窗户,是用类似槅扇那种,由顾客自己选择打开或者关上自己旁边的窗户。
要不是这个时代的玻璃还是稀罕东西,顾茵已经把落地窗给安排上了。
而店铺正中间,则是一个回字形大柜台,柜台外围摆了一圈单人矮桌和圆凳,足足可以坐下三十来个人。
而柜台和墙边方桌的间隔,顾茵本是想定做更小一些的双人桌摆上,但是后来粗粗一算,店内现下已经能坐六七十人,作为一个刚开业的店铺来说,这个容量应当是够的,就暂且搁置。
店内服务人员有四个,领头的当时王氏,然后是许氏和另一对同住在缁衣巷的田氏母女。
许氏是王氏去请的,她想的当然是有好事一起干,但其实一开始王氏也怕她不乐意——毕竟是秀才他娘,做跑堂的活计虽然不丢人,但是也不算多么高雅。
但没想到许氏一口就应承了。
许家的进项就只有两个小院子的租子,一年就七八两银子。这钱只够许青川一半的束脩。
这些年主要还是吃许家留下来的老本。
但出项远大于进账,老本吃了这些年,许氏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银钱了,尤其是今年开春后,她发现许青川私下里在给书肆抄书,越发心里不是滋味。
她是真的想找个活计做,但是镇子上招女工的地方本就不多,而她前半辈子养尊处优,也没什么一技之长,能寻到的也就是浆洗缝补的活计,这种活计不仅辛苦,而且赚的少,她几次想接这种活儿来做,都让许青川给拒绝了,还说他私下里本就要温书,抄书只当温故知新。
王氏的邀请,对许氏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她当即应下来,后头王氏说店内还差两个人,许氏就给她推荐了同住缁衣巷的田氏母女。
许氏也是后来搬过来的,而田氏是一直住在缁衣巷的。她们能说上话,是因为田氏也是寡母带个女儿。
田氏的人生是真挺坎坷,青年丧夫,独自带着女儿讨生活。好不容易等到女儿大了,嫁了个人,女婿在几年前也让朝廷强征入伍,杳无音信。
她女儿的婆婆也是心狠的,想着小儿子多半是回不来了,就直接把她女儿赶回了娘家,对外宣称是田氏和她女儿命不好,不然怎么当娘的是寡妇,当女儿的嫁人不到一年,丈夫也上了前线,生死未卜?
田氏母女在那婆婆的宣扬下坏了名声,缝补浆洗的活计都做的十分艰难——毕竟这时代信奉那些的人不在少数,便有些忌讳。
许氏推荐完也把这些事如实相告,又道:“田氏母女都是手脚麻利的勤快人,就是寒冬腊月,井水刺骨,也从没耽误过活计,就是名声……所以我也只是推荐,用不用还看你。”
顾茵是想让王氏担任后世大堂经理的职位的,所以放权给她招人。
当即王氏又不以为意地道:“管这些干啥,我家青意早些年还让人批了不好的命呢!要我说这就是那些术士故意编造出来诓人的。我是不信命数的,信那些可不如信自己!”
后头在许氏的引荐下,王氏和田家母女碰了面,确实如许氏所说,母女俩一看都是能做活的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旧的看不出颜色,但是都干净平整,双手都带着老茧和严重冻疮留下的疤痕,家里也收拾的井井有条。
王氏自己就是爱干净的人,当下就觉得很满意,但也没把话说满,回去后和顾茵商量。
顾茵更是不讲究那些什么恶命不恶命的,还是让王氏自己做主。
于是以王氏为首的四个女堂倌也整装待发。她们身着统一的浅黄色衣裙,颜色淡得但凡有一点脏,便能看的很明显。但是只要清洗得干净,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这家店的东西格外干净。
她们头上包着同色的布巾,手上带着带着纯白布手套,并不出来招呼客人,而是站在柜台内。
再看柜台上,一指深、三尺长的规格统一的木盘整整齐齐排在一起。
木盘内摆的自然是吃食,因为开业的时候是上午,店内的食物就以顾茵做的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