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昏暗的路灯下,身材削瘦的少年独自走在幽深的小巷中。
四周墙垣斑驳,寂静无声。
被路灯投影在破旧水泥地上的身影,随着他匆忙的步伐被拉长,缩短成一点,再被拉长
忽地,身影顿住,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视线微微偏后望去。
一阵风吹起他额间短碎的发丝,露出少年眼尾警惕的视线和绷紧冷锐的侧颜。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一颗茂密的枣树声,哗哗地在寂静的小巷中回荡。
闻宇双手紧了紧双肩包带,迈开步子继续加快回家的步伐。
他一向胆子很大,从不畏惧什么。
只是今天从早起开始,他一直心慌不安,浑身的神经都在高度紧张着,感知着有不明危险的靠近。
就连吹在耳畔鸣响的风都仿佛在发送着信号,提醒着他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很快,小巷中的寂静被打破,吱吱呀呀的蹬着自行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逐渐变近变得清晰。
少年依旧头也不回地走着,只是握在双肩背带上的双手握的更紧,更警惕地绷直了后背。
“小宇,小宇!”
一道混厚的男人叫喊声,伴随着自行车声在身后响起。
少年削瘦的肩背不可察觉般地松懈了下来,他扭头回望:“刘叔,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蹬着自行车过来的中年男人叫刘义明,是这块老城区的派出所民警。
他停车抬手擦了一把满头的汗,皱着眉头说:“才回家?最近都是这么晚才放学?”
闻宇点头:“快高考了,老师加长了晚自习时间。”
刘义明:“你不是已经拿到S大美术学院录取了吗?还这么用功学习呢?要我说以后晚自习就别去上了。”
少年笑笑,说:“没事,反正没剩多少天了。这么晚了刘叔有什么事么?”
冷俊的脸上终于带上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和朝气。
原本警惕锋锐的眼尾也弯成两道很好看的弧度,清透的眼眸在冷色月光下泛着柔光。
是容易让人想亲近的帅气和干净。
刘义明从车框里拿出两大纸袋塞进他手里:“这是你婶子做的你最爱吃的八宝鸭。这是我托人买的一套油画颜料。”
“虽然简单,也算是我们俩给你十八岁生日礼物。”
闻宇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轻声道谢:“谢谢刘叔。”
刘义明拍了拍少年的削瘦的肩头感概:“我们总算看着你长大了,这些年不容易啊。”
“行了,赶紧回家趁热吃。最近这些天我会经常过来看你。要是遇到什么事一定跟我联系。”
刘义明把闻宇送到家门口,看他打开院子门进去才转身离开。
一直笑着和蔼的神色逐渐变为凝为担忧。
他拿出手机,看着同事给自己发的一条信息:
【李浩武今天出狱了,这小子心毒得狠,小心他报复闻宇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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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宇的家位于这座城市边缘的老居民区,是一个独门小院,院子里那颗百年的桂花树龄,便是这个院子的年岁。
青砖砌出的斑驳围墙,陈旧掉漆的红木门,房檐下雕刻着残缺的古代门将战将都在无声地诉说这个家的岁月。
屋子里灯光昏暗,陈设简单。
墙上的挂着万年历显示着今天的日期:5月18日。
他自己都忘了,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意味他成年了。
也意味着他必须得从这个家搬出去。
手机忽然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关海涛。
“这么快。”
闻宇自嘲一声接起电话:“二舅。”
语气平淡清冽。
关海涛:“哎,小宇啊,睡了吗?”
闻宇:“还没。”
关海涛在电话那头咳一声,呵呵笑道:“是这样的。你大姨他们今天跟我商量你外公生前留下的小院的事。”
“当初你外公过世那年,我说让你来我家住。你偏不,非得住那套破房子里。我们见你坚持固执,同意让你住到成年为止。”
“你今天也十八了,那套院子也该卖出去。”
闻宇:“嗯。”
关海涛继续笑说:“哎呀,趁着眼下行情还好,估摸那块地能卖出五百万呢。咱们全家按人头分,你一个小孩子也能到手几十万。”
闻宇:“嗯。”
关海涛:“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是先搬我家住着,还是想在外头找房子住?”
闻宇:“二舅,等我上了大学后再卖房子行么?”
“上大学?”
关海涛音调上扬,语速变急:“不是我说你,你这孩子就是固执。”
“你现在在那个什么设计室打工,每个月还能有一千五的报酬。要是直接进去转正式员工,起码也能拿五千块吧。你说你还上什么大学啊。”
“再说了,S大美术学院是你说考就考的上的?”
闻宇语调不变,平静漠然:“我已经拿到S市美术学院的入学通知了。”
“你”
关海涛顿了一下,随即嗤了一声:“行,你出息。那什么,你再住几个月也行。不过我得去房屋中介登录房子出售信息。”
“这段时间会有买主来看房,你要是不在家我可要开门进去了啊。”
挂了电话,闻宇环顾着昏暗灯光下的房间,淡色的唇瓣紧抿着,眼眸中阴暗不定。
许久,他踩着沉暗的木楼梯一步步走向二楼。
走廊上开关摁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即亮起的白炽灯管如昼般照亮了二楼小客厅的空间。
客厅的中央放着一架木制画架,上面绷着的画布上是一幅尚未完成的风景图。
画布上,有晴空万里的蓝天,葱郁茂密的树林,星星点点的野花
但总感觉单调乏味,缺少什么重要的东西。
闻宇打开颜料盒拿出画笔,一番准备之后他端着调色板站在了画架的前面。
提笔却不知道怎么填补这张未完成的风景图。
他觉得,葱郁的树林中该画一栋古老建筑的大房子。就像大殿庙宇,供着什么神一样地方。
但大殿该长什么样子,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大脑中形成一个概念。
像是灵感枯竭,又仿佛像是他在哪里见过,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思维走进穷途一般,空白,烦闷。
深夜的凉风透过窗纱吹进室内,却也吹不散少年苦思冥想不得解的躁气。
汗水从额间顺着绷紧的脸颊的弧线,滑落到下颌,滴在陈旧的地板上。
时间一分分过去,直到墙上陈旧的时钟指针走到了凌晨二点。
闻宇全神贯注地望着眼前的画,逐渐地他整个人置身于画中的森林里一般。
周围的是葱郁的远山,茂盛的树木,盛开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