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让我们欢迎无情剑修与昆仑……
花非花在见到白飞鸿肩上那条小白龙时, 露出了鲜明的嫌恶表情。
“你怎么这么招这些家伙喜欢,又是鸟又是龙甚至还有……”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的话语陡然一噎。在白飞鸿抬头看向他的时候, 花非花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还有什么?”白飞鸿倒是真的有点好奇。
“还有师长们奇奇怪怪的偏心眼。”花非花说着便翻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白眼,“也不知道我师父是怎么想的,放着我这个正经徒弟不用,点名要你去练什么《九韶》……真是搞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才是正经的乐修好吧!”
这一下连白飞鸿都感到茫然了, 她不明所以地摸摸自己的胳膊,又捏捏自己的脸颊。许久,才给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可能是……因为我是女的?”她看向花非花的目光越发不解,“但我记得《九韶》不是只有女修才能排演的乐舞啊……按理说你的身段也很好,又跟着云真人学了这么久的乐理, 没道理避开你来找我一个剑修吧?”
“谁说不是呢!”
花非花一边点头, 一边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想掐一掐白飞鸿的脸颊。
“不过, 也许我师父只是看中你可爱……嘶!”
一道寒光骤然闪过,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 险些就要被小白龙咬下半只手来,年幼的白龙细蛇一样盘踞在白飞鸿的脖颈上,正呲着牙冷冷地盯着他,喉中还发出威胁的低鸣。
花非花也盯着这条幼龙看了一会儿,微微眯起眼, 良久, 面上忽然闪过一丝妖艳的笑意。
“你这小龙……脾气倒是坏得很!”他伸出手,状似无意地去捏幼龙的脖颈,“不巧的是, 我的脾气也不怎么好,更不会因为你是空桑的小公子就让着你——”
“嗬——”
小白龙也绷紧了身子,金瞳缩紧成一条危险的竖线,狰狞的獠牙张开,喉中威胁的低喝越发鲜明。
“你们两个,都差不多一点。”
白飞鸿叹了口气,向一旁退开两步,姑且算是把这俩一触即发的对头给分开了。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
“行了行了,不是说云真人找我吗?我们快走,让长辈等我们可不合适。走了走了——”
“哎哎哎,也别推我啊……”
花非花被白飞鸿两手推着后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不住抱怨着,但是因为他的声音很轻,白飞鸿也听不太清他在咕哝些什么,只模糊听到什么“说好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呢”,“这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吗”,“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类十分令人迷惑,甚至深感茫然的自言自语。
而在白飞鸿看不到的角度,花非花仗着自己长得高,以一个相当扭曲的姿势回过头来,和白飞鸿肩上的小白龙对视一眼,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回头再找你算账,有种就别跑。
——我等着,会跑的是你才对吧?
在这阵暗潮汹涌明争暗斗之中,白飞鸿三人终于艰难地走到了姑射之山。
姑射之山,与其说像是一座山,不如说像是一座浮空之岛。
白飞鸿仰头看去,不管看多少次,她都不由得为这仙山的神异而感到着迷。
构成山体的并非是寻常的岩石,而是川流不息的瀑布,银白的水流自万仞之上倾泻而下,如同漫天星河向着四方倒了下来,碎玉飞雪一般的水沫,让这座仙山也显得朦朦胧胧,如在云雾中。
在山下有着一汪巨大的湖泊,深不见底,山上倾落的流水都汇入这大湖之中,这大湖却似乎永远没有被注满的时候。分明被姑射之山所遮蔽,却仍旧能映出毫无阴霾的碧空。盈盈如一泓青玉。
白飞鸿曾经听闻,这是白帝所留下的仙法之一。
大湖的湖底并不在下方,而是在上方。待他们上得姑射之山,便在山上看到了一方一模一样的大湖,倒映着一望无际的晴空,连湖水似乎也变成了那种澄明的深蓝。清澈的流水自湖中潺潺涌出,向着四方奔流而去,在山的边缘陡然坠下,落入下方的湖泊。
简而言之,这座大湖被仙人分割成了两个部分,湖面在下方,湖底却在上方。这是唯有仙人才能施展的神通,普通的修士便是穷尽一生之力,也无法做到。
每当看着这方大湖,白飞鸿便不由得开始畅想,在她……不,甚至可能连掌门都还没有出生的那个太古时代,天地灵气充盈之时,这方天地究竟是何等模样。那些真正的仙人,那些只存在与传说中的神鸟圣兽,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都是明确的——
那个时代已经远去了。
天地间已不存在仙人,所留下的神鸟圣兽也只有……
她下意识扶了扶脖颈上盘着的幼龙。
姑射之山并无草木,却生着许多白玉的林木,放眼望去,满眼皆是玉树琼枝,化作一片冰雪般的纯白世界。在瑶林的中央,生着一株巨大的琼树,不知经历了多么漫长的岁月,也不知要多少人才能合抱得起那虬结的树身。
白玉般的树冠如同亭亭华盖,几乎遮蔽了天日。就连从枝叶间漏下的点点日光,也像是揉碎了琼玉似的,星星点点的晶莹。
在这如梦如幻的景象之中,云间月正指挥着那些年轻乐修们排好队列,依着她琵琶的旋律,排演着《九韶》之舞。
昆仑墟每十年开山一次,招募子弟,而六峰之中,除却此前从不收徒的太华之山外,便是云间月所在的姑射之山收徒最少——白飞鸿曾听过小道消息,说是云间月云真人觉得和人修沟通实在困难,嫌带徒弟麻烦——但饶是如此,山中的年轻乐修累积下来,也是一个可观的数字。
现如今,数十名乐修正排好了队列阵法,或抱着乐器,或身着舞衣,或坐或立,皆是风姿绰约,共谱这一曲《九韶》之章。
若是其他乐修看到这一幕,应当能说出许多华彩动人的诗文来赞颂眼前这一幕吧。但以白飞鸿一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的眼光看来,她除了一句“好美好厉害”,也再说不出旁的什么了。
同时,白飞鸿也对自己一个(刚转修不久的)剑修即将加入这一群顶级乐修之中,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窒息。
开什么玩笑,看看人家的腰身,听听人家的歌喉,真正的行家只要站在那里,就能从头到脚都立着两个字——专业。
班门弄斧莫过于此。
白飞鸿此刻只想掉头就走,当做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云间月。
然而她的胳膊却被花非花拖住了。
“阿白,来都来了,做什么这么急着走?”
花非花媚眼如丝的把她望着,不管是举止还是腔调,都让白飞鸿想起自己前世在外除妖时不慎误入过的某个洞窟,当时那满石窟里的蜘蛛精都这样把她望着,在盘好的天罗地网上温柔地对她招着手,笑吟吟地招呼着“来呀”“别走呀”“你跑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