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沈鱼没见过梁凤霞娘家那边的亲戚,外公外婆舅舅姨妈,一个都没见过。
梁凤霞不是石头里面的蹦出来的,当然有自己父母家庭,只不过因为一些事闹得很僵,已经不来往了。
原身很小的时候,听梁凤霞抱怨过,怨恨父母送她下乡,只能被迫嫁给沈安民这种没用的农村男人。
后来梁凤霞跟沈安民离婚回城,接走沈鱼的时候,她已经跟肖建设结婚了,沈鱼直接被带到兴城肖家,也没跟梁凤霞娘家人碰过面。
这么些年,肖家耀都快十岁了,梁凤霞一次都没回过娘家,时间久了,沈鱼都忘记了这回事。
现在梁凤霞在肖家失势,肖建设对她非打即骂,肖家小辈不尊重她,也有她没有娘家人撑腰的原因。
她没有勇气跟肖建设离婚,自己立不起来,离开肖家又无处可去,肖家人可不就把她当软柿子捏,随便欺负。
单听梁凤霞的抱怨,好似是她娘家人对不起她,所以关系才僵成现在这样。
当初她在乡下的时候,时不时能收到父母寄来的包裹,也验证了一部分她说的话,父母对她确有亏欠。
但梁凤霞这种人,只想让别人吃亏,别人让她吃了亏,她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迟早要找补回来,除非是像沈鱼那样,惹不起打不过,碰一下自己要倒霉。
然而沈鱼高考考了个状元,还被京大录取这事,对她刺激太大了。
梁凤霞辗转反侧,肠子都快毁青了,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挽回一些。
经过这么多事,她好歹学聪明了一点儿,知道不能跟沈鱼来硬的,关键是来硬的她也不敢,怕沈鱼又喊沈家人来打她。
可她现在跟沈鱼关系这么差,就算她求到沈鱼面前跟他说好话,沈鱼也不见得会搭理她。
梁凤霞左思右想,想了个迂回办法,她麻溜请了个假,硬着头皮回去阔别十来年的娘家。
梁凤霞的娘家在隔壁文州市,文州是离兴城最近的城市,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兴城形状比较奇怪,边缘有一块凹下去的,恰好把文州市包裹了大半在里头。
所以两个城市联系较为紧密,但相对于省会城市兴城来说,文州的发展水平远远落后。
梁凤霞原本的家庭也是工人家庭,粱父曾经是文州市木材厂的工人,梁母则是文州市棉纺织厂工人,双职工家庭,家境尚算不错。
梁家有两子两女,梁凤霞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她排老三。
这样多子女家庭,不上不下的排行,很多时候都会被父母忽视,上不如兄姐受重视,下不如幼弟受宠爱。
但梁家不是这种情况,梁凤霞比大姐梁红霞小七岁,比大哥梁平小五岁,差的岁数多,她出生的时候,兄姐都已经懂事,不用父母太过烦心,能腾出更多的心思放在刚出生的闺女身上。
而且梁凤霞从小就长得白嫩漂亮,谁见了都夸,听得多了,当父母的难免得意,对这个女儿也更看重几分。
哪怕翻年梁母生下幼子梁安,也没有对这个女儿疏忽多少,小闺女小儿子俱都疼爱。
但梁安是早产儿,梁母生他的时候难产,梁安生来体弱,担心他立不住,粱父梁母难免分了更多心神在小儿子身上。
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也尽量给梁安拿来补身体,一日两日的,这分别就出来了。
梁红霞和梁平年纪大一些,也比较懂事,知道父母是担心小弟弟活不下来,哪怕嘴馋,也强忍着。
可梁凤霞和梁安只差一岁,从小只见弟弟吃好的,轮到她能尝尝味儿就不错了,这心里的不满和怨言,就慢慢积累下来了,和幼弟关系很差,怎么都处不来。
如果仅仅是这样,只是讨厌幼弟,怨怪父母偏心,也不至于弄得现在这般,跟娘家人几乎断绝关系。
梁凤霞不主动回去,她父母兄姐也不联系她。
客车摇摇晃晃,闷着夏日一车的臭汗,终于摇到文州市。
梁凤霞跳下车,先扶着路旁的大树吐了一气,才慢慢直起腰,难受地擦了把额上的汗水。
入目之景,陌生又熟悉,梁凤霞神色恍惚,愣愣看了一会儿,回神后,逐渐恢复冷静。
她慢慢走了一会儿,很快找到公交车站,上车买票,车子晃晃悠悠,将她带往棉纺织厂家属院。
梁家的房子分的早,老家属院只有三层,是一个缺了一横的“口”字形,房型小,几十年过去,房子早已破旧不堪,但一栋楼里,依旧熙熙攘攘挤住着数不清的人。
下了公交车,更加熟悉的景物唤醒脑海深处的记忆,梁凤霞不知想到什么,在街口站了好一会儿,脸色来回变幻,最后咬了咬牙,大步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想了想,循着记忆找到最近的供销社,买了两包点心和糖果,拎着东西,好歹比空手好看一点儿。
原路返回,一边走一边瞧,跟记忆中做对比,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变了很多,也有很多没有变的。
到了家属院附近,便多了许多放暑假的小孩在空地上玩闹戏耍,梁凤霞十来年不曾回来,这些小孩子们都不认识她,顶多好奇地看一两眼,然后就不感兴趣地扭过头,继续嘻嘻哈哈玩耍。
倒是有聚在一起闲聊的老人,看她觉得眼熟,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毕竟梁凤霞离开这里去下乡的时候,才十七八岁,十年前回来一趟,也没有待多久,现在的形象跟少女时期差的有点儿远,邻居老人们想不起来很正常。
想不起来就张嘴问呗,这时候大家不觉得随便问陌生人这种问题很尴尬。
老人眯着眼睛,打量这个眼熟又陌生的女人,好奇道:“闺女,你打哪来?要找谁?”
梁凤霞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耐烦跟老人们拉闲话,但近乡情怯,她心里觉得自己不欠谁,可心底还是藏着一丝心虚,僵在楼下不敢上去。
老人问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找……找梁平家……”
“梁平?”老人一眯眼,蒲扇往她身后一指:“那不就是,你找他做啥?”
梁凤霞扭头,正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挑着两筐碎木头木屑,满头大汗的往这边走。
男人不像其他同龄人那般,剪寸头或者剃平头,他头发留得很长,尤其是前面的头发,斜斜留了一长缕盖住右边的眼睛和小半张脸。
这种天气,女孩子都不愿意披着头发,因为太热了,男人前额的头发汗湿在脸上,身上的背心也浸着一层汗渍,紧紧贴在他身上。
梁凤霞怔怔看着,这是她大哥,小时候曾经背着她到处跑,给她买过糖,帮她打过惹哭她的男孩子。
二十年前,她被迫下乡的时候,曾经无比怨恨他,恨到这辈子都不想他好过,但现在看见刚刚四十五的梁平头上已经有了白头发,她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