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还真有点凶

白芙去拿了干燥的布巾, 萧信退回去,把自己重新打理了一下,然后白芙叫来新橙等进去收拾一地狼藉, 他拉着脸跟着许融到了暖阁。

许融觉得他一副叫人非礼了的不乐模样有点好笑,咬唇忍着,抬手替他倒了茶, 见他喝下去,情绪慢慢平复了些, 才问道:“那个丫头说是奉了夫人的命令?”

“她是这么说的。”提起来萧信又有点燥, “谁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 忽然进来,说要服侍我沐浴, 我撵她, 她还不走。”

许融:“……咳。”

要忍住。但她实在觉得萧信骂人的样子也很好笑。

跟被占了便宜似的气急败坏。

萧信眼神盯向了她:“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许融压住唇角,自然道,“我没笑。”

萧信目光狐疑。

他鬓边和脸都擦过了,但擦得潦草, 额前碎发不往下滴水了, 却又支棱起来, 许融忍住一点给他压下去的冲动, 道:“二公子, 你从前——嗯, 要过她服侍吗?”

“没有。”萧信冷又不自在地道。

“那别人——?”

“没有。”萧信垂下眼睛, 手指把喝空的茶盅捏紧了一点, “我没心情想那些。”

年纪略长一点以后,他就陷在了对未来的茫然与彷徨里,随着时光流逝, 还又多了焦躁,不甘心真的浑噩随波逐流,却不知该如何挣脱,也不知是否能挣脱——

他的精神用来跟自己较劲都不够了,没空分给别的人事。

许融愣了愣,这算他的隐私了,她问的时候都犹豫着没有问全,没想到他能愿意回答。

“那看来就是夫人的吩咐了。”许融回过神道。

既无前例,出自丫头的大胆总会有个限度,就算一时动错了念头,被劈面直斥也该退出来了,翠庭却经过了一番磨蹭,直到她过去,才跑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萧夫人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还闹得很突然,像就为了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对。

许融忽然意识到,她刚才的反应不对。

如果她真的与萧信恩爱,看见翠庭不会那么冷静。

或许,这正是萧夫人想知道的。

堵塞的思路照进一线亮光,再往下也就不难推了:萧夫人此前都无异常,一从英国公府回来就出了这一招,只可能是从张老夫人那里得到了启发。

她接连两次奇怪的打量,都为此而来。

“二公子——”她徐徐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萧信脸木了:“她还没完了?外祖母都没有说什么。”

许融沉吟:“老夫人能看开的事,不一定夫人也能看得开。”

她看出来了,萧夫人这个人,某种程度上其实与许夫人殊途同归,许夫人因为无能而将日子过得一团糟,萧夫人有能力,但她的能力配上性格,却能把本来不怎么样的日子往更坏里过。

譬如这一次的试探,就是不必要的。

也许她确实从中得知了什么,但是,凡出手必有留痕,许融同样获得了信息。

“当初应当就是萧伦推了我。”

许融直接道出惊人结论。

柔和烛光下,萧信一下抬眼。

那是一切的开始。

因为被迫由萧夫人拉入局中,前因后果他都知道,但毕竟不是当事人,他不能直接对上许融的思路,问道:“怎么说?”

“我摔落山坡以前,萧家只是有意前来退婚。”

背信弃义,虽为人不齿,也是世间常事。

“我摔了以后,萧夫人就变了主意,必定要我嫁给你。”

这就欺人太甚,超越常理。

“这时候,我其实已有了猜测。”

但她没说,因为一来没证据,二来,以萧夫人的强势个性,为了报复以及挽回许夫人在外的哭诉对萧家所造成的名誉损毁,如此颠倒行事是有可能的。

再有个三,她也实在是怕麻烦。

她不喜欢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所以当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她一度在嫁妆和跑路之间剧烈挣扎,是随后萧夫人在茶楼堵住了她和萧信,替她作出了选择。

大笔嫁妆到了手,还是香的,那就这么着吧。

至今过去了半年,她没再提起过,不是她将这件事忘记了,而是它本来不宜宣于口。

从萧夫人的反应可知,她也没有忘记,否则不会有今晚这么一出。

“她真正想试探的,不是我与你之间怎么样,”许融翘起嘴角笑了起来,眼神比烛光更亮,“是我有没有将那一日的情景想起来。”

她看向萧信:“——二公子?”

她还想和他讨论一下,怎么他好像有点发呆。

萧信一下回神,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仓促应道:“哦。”

许融以为他没明白,就进一步解释道:“现在念念不忘当初的不是我,是夫人,她一直试图在追溯确认。”

萧夫人需要她一无所知,像一张白纸。

但又不能放心地相信她真的一无所知。

有一点灵机,都能惊动了她,旋即激活防卫模式。

“你说,是大哥推了你。”萧信镇定回来,他的目光也锋利起来,“太太怕你想起,闹出来?”

许融慢慢点头——又没完全点得下去。

她隐隐觉得,也许不只是如此。

在已经将她困入长兴侯府的当下,就算她想起来了,萧夫人想封住她的嘴也不难,都不必太过威逼,拿出婆母的身份就够了。

所以这过头的警惕就来得不那么必要,属于萧夫人自身的个性能够解释一部分,但似乎不能解释全部。

“你——”萧信看见她的反应,皱眉想了想,“难道当时你还撞见或听见了什么?”

许融干脆地一摊手:“不知道。”

“想”是不可能想起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萧夫人实在是多虑,不过倘若不是她由此而来的多余的举动,她的思路还不会往远处再走这么一走。

“二公子,如果我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应当必然是你家的事。”许融又问他,“府上有什么不能与人道的秘密吗?——不用告诉我,只说有还是没有就行了。”

这次轮到萧信摇头:“我不知道。从前姨娘总把我关着,她自己也很少出去乱走。”

许融懂了,他们在长兴侯府处于边缘人的位置,有秘密,会将他们排除在外,而以韦氏的谨小慎微,说不定不等别人叫她回避,她自己先躲得远远的了。

但萧信与韦氏又毕竟是萧家的人,如果真的有什么是他们都不知道的,那事一定不简单。

可能知道的只有萧侯爷萧夫人及当日的萧伦常姝音,阮姨娘那一系知不知道,待定。

萧信道:“我帮你打听一下。”

许融摇头:“不用,二公子,你好好读书,别的都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