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你胡说八道什么?”

沈富强气得瞪大眼,指着沈秋羽怒不可遏道:“老子白养你这二十多年,居然养出一头白眼狼,连亲爹都不认,你不是老子的种是谁的!”

他指向沈秋羽的手气得狂抖,一副遭受莫大冤屈的模样,仿佛他才是受害者。

反观沈秋羽,神情冷淡,满脸都是“你继续”的吃瓜表情。

沈富强更气了。

鉴于这对夫妻丧心病狂对他下药,沈秋羽再馋嘴,也没敢动茶几上的零食水果。

他从自己挎包里掏出颗水果糖,扔嘴里,慢慢把亲子鉴定结果往沈富强那方推了推。

“你不信,就自己看。”

沈富强骂道:“看个屁!谁让你去查的?你这是伪造的!”

他气急败坏瞪着沈秋羽,实际心头慌乱成一坨毛线,根本找不到头绪。

这混账东西怎么会想到做亲子鉴定,过去二十多年,他一直在家任劳任怨,还账给钱从不含糊,现在态度忽然这么强硬,是不是……

想到这里,沈富强神情猛地顿住,心头袭来阵阵恐慌。

是不是有人给他说过什么?或者说他知道了什么?

沈秋羽看他神色几变,也懒得再跟他费口舌。

他施施然站起身,咯嘣咯嘣地嚼碎水果糖,慢慢说:“既然我跟你不是真父子,那我这些年替你还赌债,也算仁至义尽,你收养我应该没有正规手续,我是不是被你拐卖等问题,我也不追究,抚养关系就到这儿结束吧。”

“你做梦!”

沈富强一听要断绝关系,当场不乐意。

蒋玉淑虽说听得震撼,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听到沈秋羽这决绝的话,忙开口劝说,无非是养育不易等大道理,甚至不惜拿躺在医院的沈安来道德绑架。

沈秋羽听得轻笑了声,“你们良心不会痛么,说是养我,又认真养过几天,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吧,就这样,你也敢说有养育的恩情?”

沈秋羽简直要被蒋玉淑的厚颜无耻气笑了,就因为没有父母考试,社会上才有那么多不负责的父母,做出抛弃孩子、生而不养等等恶劣行为。

他这笑声有几分冷意,蒋玉淑也发现沈秋羽情绪有变,干巴巴地住嘴。

沈富强依然坚持不接受,试图反驳沈秋羽,全被沈秋羽几句话怼回去,怼得他火大,直跳脚地谩骂。

他的不依不饶,也让沈秋羽不爽加倍。

沈秋羽掏掏耳朵,“吵死了。”

沈富强张张嘴看他,话卡在喉咙口。

沈秋羽径直绕开沈富强往门口走,临出门,又回过身。

他目光带了一丝锐利道:“我已经对我财产做过公证,如果你再来骚·扰,那我会通过起诉的方式要求你归还全部赌债。”

“一分不少的给我还回来。”

嘭地一声。

防盗门应声合上。

沈富强气得手脚发软,一瘸一拐追过去继续骂,没骂两句,气到喘不上气,眼见着要晕厥。

蒋玉淑忙扶他到沙发坐下,又给他盖上毛毯,沈富强气上心头,一把推开近处的蒋玉淑,推得她趔趄后退,一屁股坐地上,疼得冒火。

沈富强剧烈胸膛起伏着,他瞪红眼地发狠道:“当初就该把他弄死!”

蒋玉淑爬起来,满脸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钱没到手,她真想马上跟这老瘸子翻脸,老不死的东西。

*

附近公园。

沈秋羽找了个偏僻花坛边的椅子坐下,他后仰倚着靠背,抬手挡在眼前,抽了下鼻子。

半晌,他放下手,露出眼眶微红的杏眼。

“真没用。”

他在骂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对那点事耿耿于怀,不就是被人孤零零地丢在福利院门口,不就是没爹没妈没有家么,不就是……

他轻叹口气。

平复须臾,他掏出一把水果糖,一颗颗拆开糖纸扔嘴里。

糖果依然很甜,甜着甜着,他心情也好很多。

在拆到最后一颗糖时,他忽地一怔,偏过头。

穿着可爱裙子的小女孩正站在花坛后面,踮脚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糖,大概五六岁。

她眨巴眨巴眼睛,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沈秋羽冲她笑了笑,撕开糖纸,露出黄亮亮的甜蜜糖果。

小女孩馋馋地舔了下嘴唇,眼睛亮亮的看着沈秋羽,似乎很想吃。

沈秋羽问:“你想吃么?”

小女孩点点头。

然后……

沈秋羽笑嘻嘻地把糖往自己嘴里一扔,还美滋滋地眯着杏眼说了句“真甜”。

小女孩:“……”

小女孩僵住三秒,“哇”地一声,开始嚎啕大哭,堪比魔音灌耳。

沈秋羽就想逗逗她,让她别馋陌生人的糖,哪知道她哭这么快。

他赶紧拿出包里的糖果,边撕糖纸边哄,“你别哭你别哭,都给你。”

小女孩秒停。

沈秋羽:“……”

他怀疑这丫头在骗糖吃。

小女孩接过糖果,抹了把眼泪,乐呵呵地招呼旁边:“舅舅舅舅!”

花坛后方传来脚步声,沈秋羽心说我得看看谁家孩子这么馋嘴。

他不禁仰头,目光越过重重鸢尾花,恰好跟来人对视上。

沈秋羽:“……”

顾濯:“……”

小女孩晃着手里的糖,道:“舅舅,有个哭鼻子的怪哥哥给我糖吃。”

沈秋羽:“……”

说谁哭鼻子哪!

不是,你说谁怪哪!

顾濯平静地看过去,黑眸深沉,情绪藏得极深。

被他注视着,沈秋羽不自然地偏了下脸,甚至有点心虚地拿手挡住。

半分钟后。

小女孩在活动区坐秋千上荡来荡去,高兴得咯咯直笑。

她不远处的休息长椅,沈秋羽和顾濯一左一右坐在上面,两人都没说话。

顾濯递去一张沾满清冷薄荷香的餐巾纸。

沈秋羽愣愣接住,反应两秒,反驳道:“我真没哭。”

顾濯转头看他,黑沉沉的眼睛中仿佛浮现了一行字——

是么,我不信。

沈秋羽:“……”

顾濯问:“跟家里说了?”

沈秋羽也没想瞒他,情绪不高地“唔”了声。

顾濯看他低垂着脑袋,像没了活力焉嗒嗒的向日葵,也像坚果被盗而哭丧脸的仓鼠。

他没养过仓鼠,但莫名觉得,现在的沈秋羽就像没精神的雪地仓鼠。

沈向日葵正盯着自己脚尖,不安分地用脚尖拨了拨从草坪冒出头的野草。

沈秋羽拨了会儿,又把脚收回来。

他闷声问:“顾濯,不负责任的父母对孩子生而不养,让他在孤儿院自生自灭,你觉得他应该恨他们么?”

顾濯微怔。

不等他回答,沈秋羽长舒一口气,略带苦涩地笑了声,像在跟他说,又像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