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真的,好想你
覃清野的指尖卡在原地,他轻嗤一声:“你是没睡醒还是谈恋爱把脑子谈坏了?你是不是忘了?我这个废物可是被覃家揪着后脖领丢进青阳的。”
丁知朝当然记得,覃清野说的是月余前的那场小动荡。
风平浪静的社会新闻的板条上,突然出现一篇文章,声称覃家苛待本家独子。
而这个独子,正是消失在公众视野已久的少年人——覃家上任继承人,覃清野。
时值覃家收购FT公司的关口,让这件本来可以被囫囵过去的事件在短时间内引起巨大关注。
覃家来不及把压下消息,事件发酵的短短几小时,覃家的股价下跌就已超出预期。
覃家当即决定先将覃清野的学籍转送至一流学校。纵观当时的院校,唯有青阳的条件能最大程度的抵消舆论的负面影响。
但覃家却十分犹豫,毕竟把覃清野这个把柄放在洛家手里,实在不是个保险的买卖。
可当天下午,洛家却突然宣布覃清野早已有转入青阳高中的打算。
洛家的出面虽解了覃家的燃眉之急,却也是在逼迫他们顺水推舟把覃清野送入青阳。
就这样,覃清野从涪城二中直接转入了青阳。
丁知朝的语气愈发严肃:“覃清野,你要是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又何必大费周章算计覃家把你送来?
如果不是我在替你遮掩,你真以为你那点伎俩能瞒得过他们吗?所以,你到底还要藏头露尾到什么时候?”
覃清野落在金属把手上的手完全滑落。
他心口一凝,颤栗顺着骨子里泛起的寒意蔓延开,也把他带回两年前同样冰冷的时刻。
那是覃清野分化后回到学校的第一天,他收到了自己上次的考试卷。
果不其然的,他还是学年第一。
那大概是他分化之后第一件让他感到高兴的事。
那一节下课,他的从厕所回来,发现他的座位从第三排移到了最远的角落。
当他去询问原因时,却也只换来一个正常调换的理由。
覃清野没有多做纠缠,只安慰自己哪里都还是可以学习的。
可那天下午,他生生睡了一下午。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他是昏了过去。
没有同学问他一句,也没有老师肯张口喊他一下。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书本,覃清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他只想回家的时候再讨些药,哪怕是随便开的药,只要能让他在白天保持正常清醒的就好。
但那天晚上,他没有等到早上送他来的司机,也打不通任何人的电话。
那晚一反常态的起了浓重的雾气,也润湿了他的眼角。等到他沿着记忆走到家时,已经是晚上10点过半。
覃清野没见到任何人,他刚卸下书包,准备抓紧时间看一下白天没听到的部分,所有光源却霎时被切断。
他去外面喊人,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原本以为那天只是个意外,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发现自己的房间不到10点半就必然会断电。
覃清野好像明白了什么,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肯服输。
纵然因为身体原因落下了很多内容,但他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同样没落下功课。
每次对标准答案时,他的准确率仍能保持在和从前持平的状态。
但那一次的期中考试成绩下来,公开的成绩榜上,他的名次却直接滑到了年级倒数50名内。
震惊之余,他沉下心检查自己答案,竟发现他的答题卡早已被改的面目全非。
他气冲冲的拿着卷子走到老师面前,却破口质问前咽下了所有话。
放学后的教室,人气早已散尽,只有干硬的板凳还锲而不舍的把冷意递给他。
覃清野呆坐在原地,心脏仿佛被一寸寸挤压,一呼一吸间都要承受难以负载的疼痛。
他想起隔离期结束时所有人鄙夷的眼神,想起那些把他按在床头强行打下针剂的手,想起亲生母亲的奚落与警告。
从心底生长而起的刺瞬间刺穿,将淋淋的血浆裹上心头。
覃清野好想哭,满布血丝的眼睛却干涩的泛不起半点泪花。
曾经最依靠的亲人,竟也是最决绝抹杀他存在意义的人。
覃清野忽然明白,他这十几年来,都只是被当成一件趁手的工具。而今这件工具废了,就要废的彻底,不能有一点能返修的可能。
只有这样,新工具才能耀眼的存在,发挥和他从前一般的作用。
窗外沥沥的小雨敲在窗子上,连一个令人听闻的声音都难以发出。
就像现在的他,无能为力,有口难言。
看着这套他原本逼近满分的试卷,覃清野喉口一咸,尝到了一阵血腥。
他用冷到发僵的指尖爱惜的抚上卷子上每一寸印刷的墨迹,大笑起来。
那笑从胸腔里挤出,每一声都透着血气。
“嘶——”
清晰的撕卷子声从教室最边缘的角落传开,又在空旷里四下回折。
卷子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却无人听闻他心脏碎裂的声音。
覃清野把卷子的碎片向空中一抛,大片的纸碎纷纷扬扬而下,连同他的期望一起,粉碎在残阳落幕里。
细雨的影子扎在地板上,也刺在他身体的每一寸。
安静的绝望中,覃清野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覃清野心头一提,抱着最后一丝念头,他猛地转头,双眸撞上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你回不回家?我等着换班呢,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最后的期待被彻底抹杀,那也是覃清野第一次知道,他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是被监控的。
他笑的比之前更大声,盖住他所有的知觉。
负责跟踪他的人骂了一句神经病,再次消失。
覃清野是被门卫大爷赶走的。
他被迫离开没有风雨的室内,独自面对迎面而来的倾盆大雨。
踏出那一步前,他居然在公用雨伞架里发现了一把纯黑的伞。
那伞的一角,印着一个白色的洛字,在一片黑暗中格外亮眼夺目。
覃清野缓缓抬手,将那把伞收在怀里,久久不肯放手。
雨夜里,一把伞撑起了一小块移动空间,让他没有狼狈到更彻底。
两行温泪从伞柄一侧滑落,残忍的被掩匿在风雨之中。
他紧攥着伞架,像是捏住最后的倚靠。
他的声音散在潮湿的冷空气里,凝起一层浅淡的雾气。
只有大雨透过伞角的字迹听见了他的思念。
“洛溪衍,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