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以身补天（完）
弥生有一些懵。
少年抓着她的手腕, 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用力到了似乎是想要将这已经瘦弱到不堪一握的手腕折断一般。
恐怖的低气压在少年的身上蔓延，但是, 白发六眼还是照顾着弥生的身体，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
五条悟把弥生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用力的甩上了门。
木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弥生甚至还可以看见门框上不断洒落的灰尘。
她徒劳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弥生心里是清楚的, 她身体的一切变化都不可能瞒过五条悟的那一双六眼。
或者换个方式说——弥生本来就没有想要将这些东西对五条悟隐瞒。
少年阴着脸将将弥生按在了床边，从她的怀中掏出了手帕。
手帕上淡淡的腥红刺痛了少年的双眼,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压抑下了从心底升起的怒火，盘腿在弥生的面前坐下，摆出了想要谈判的姿势。
弥生没有反抗, 安静的注视着这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灰原这个任务很古怪。”少年自顾自的说道：“单纯看上面发来的任务信息完全没有问题，不管是资料还是证据都是二级咒灵，没有出错的可能。”
“可是你只是看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并且指定让我去做这个任务。”
五条悟问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你那么肯定这个任务不是灰原和七海的实力可以解决的呢？”
“上面在做这种肮脏事情的时候必定不会透露出任何消息，若是你得到了信息，没理由我手上的人不知道。”
“你一直都是这样, 不管是星浆体那次, 还是灰原的这个任务，你总是像早就知晓了一切一般走在了我的前面。”
“为什么……你总是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和我说呢？”六眼将脸上那副小圆墨镜甩到了一边：“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这样。”
五条悟的眼睛看到的是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世界。
他凝视着弥生似乎早有预料的神情,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弥生弯腰，伸手触摸这双漂亮的眼睛，少年覆上她的手，将脸颊贴在了微凉的掌心内。
五条悟恍然发现, 弥生的双手似乎总是这般冰凉。
幼年时期牵着她的手闲逛时是这般冰凉，如今想要寻求安抚时也是这般冰凉。
就像朝日奈弥生这个人一样，本以为自己捂热了她，在她的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从未走入弥生埋藏秘密的花园。
五条悟对于朝日奈弥生重要吗？
五条悟可以在这个问题上给出肯定的回答，并且非常骄傲的说，在这个世界上，五条悟是朝日奈弥生最重要的人。
但是朝日奈弥生愿意将那些隐瞒的东西告诉五条悟吗？
五条悟自己也不知道。
“悟。”金发蓝眼的少女垂眸，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你长大了。”
弥生摩挲着这双眼睛下方的那一块皮肤，有些感叹的说道：“有时候我还是会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又调皮又爱撒娇。”
“可是我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少年平淡的说道：“就像你说的，我已经长大了。”
“所以有些事情已经可以和我说了，而不是一直隐瞒让我担心。”
五条悟的眼中是一片认真，弥生轻笑，却没有顺着他的意。
“可是你现在还不够强大。”
她伸手捂住了这双六眼，尽管知道五条悟仍然可以看见一切，她也没有掩饰自己逐渐平淡下来的神情。
“或许有些事情要从这个世界的本质开始说起。”
在这个世界法则之下，可以将世界分成三份。
可以使用咒力的人类，咒力，还有普通人。
除去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外，咒力与人类的力量是平衡的，并不会出现一方强大一方弱小的状况。
但是，如果有人要打破这个平衡呢？
——打破平衡的人会付出代价。
五条悟瞬间抬起头，攥紧了沾染上弥生血液的手帕。
聪明的六眼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伏黑甚尔和灰原……？”
“是的。”弥生抵上了少年的额头：“此世最强的天与咒缚复活，再加上改变了一个具有天赋的咒术师的命运，我必须要付出代价。”
【复活】。
她就这样说出了惊悚万分的话语，轻巧而无所畏惧。
五条悟声音艰涩：“可是，这没有意义……”
这不就等于是以命换命吗？
“怎么没有意义。”弥生弯起眉眼：“每个世界都会延伸出无限的未来，好的坏的，全看人类的选择。”
“这个世界的未来太过悲伤了，而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将那令人难过的未来剔除罢了。”
五条悟怔愣，平日里可以接收无限数据的大脑就像被烧坏了一般，完全无法从弥生的话语中分辨出重要的信息。
那，阻止了悲伤未来的朝日奈弥生又是谁呢？
白发的六眼这般想到。
是神明吗？来拯救这个世界的神明？
还是幸运的偷窥了未来的人类？
五条悟不知道，而他的喉咙就像是被污泥堵塞了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世界】与【朝日奈弥生】。
【悲伤的未来】与【只有一人离去的未来】。
在他尚未明白的时候，朝日奈弥生就替他做出了选择。
白发神子落下了悲悯的眼泪。
朝日奈弥生轻轻拭去了泪滴，温柔的低声说道：“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离去……去找天元吧。”
“或许他会给你讲一个故事。”
一个由朝日奈弥生写下的童话故事。
*
2006年 夏
夏油杰眯着眼睛仰面依靠在自助贩卖机旁边的长椅上，将手中未启封的冰凉茶饮贴在脸颊上，稍稍缓解了夏日的炎热。
他的大脑似乎因为炎热而有些混沌，忽然的就想到了天内理子。
那个死在他面前的【星浆体】少女。
明明是正在青春年华的少女，本应该享受的是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却因为咒术界，因为他的疏忽，死在了春天的末尾。
那些盘星教教徒恶心的面孔闯入了记忆中，愚昧无知的笑意，让一种恶心感瞬间的就翻涌而上。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饮料的拉环猛灌了一口。
他感受到了有人坐在他身边的位置，却没有感受到咒力的波动。
那不用想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梳着丸子头的少年睁开眼，憋在胸口的气溢出，就变成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
他有些疑惑的问道：“弥生老师？”
弥生将一颗水果糖塞进了他的掌心，温和的问道：“是有烦心事？”
夏油杰微愣，有些无措的捏着手中的糖果，忽然就想到了弥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