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难得温存
从露台上下来温长岭又去病房门口看了一眼,祝南疆还在昏睡,他便留下东西悄然无声地回去了。
十多天后他接到从何公馆打来的电话。祝南疆在电话里感谢他的探望,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清亮和抑扬顿挫,丝毫听不出伤后初愈的样子。
“你难得主动来看我,这苦头吃的也是值了,看来今后我得多受几次伤。”
“别胡说……”
“我这可都是大实话,你自己说说,你都多久没来找过我了?”
“我是打算等你出院了来看看你。”
温长岭觉得被砸破脑袋是很严重的伤,尽管从连人俊那儿得到保证说不会留后遗症,但依旧是不放心。此外,对于伤口周围的头皮长不出头发一事他也有些介意。因为祝南疆平时总是打扮得风风光光,要是真的头发少了一块,想必也是十分困扰。
温长岭满心想着要去看他,没想到对方一口拒绝。
“别!哥哥,过阵子再说吧,我现在样子不太好看。”
“我就是想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不好看有什么关系呢?”
“我很好,就是头包着,不太方便……再过几天,过几天就好全了。”
看来连医生说的没错,温长岭心想,他果然是介意头发的事。
“你要是真好全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祝南疆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顿时急得大叫:“这不行啊!你说了要来看我的,好没好全都要来看啊!”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样吧,等我能见人了自己来找你。”
“南疆……”温长岭犹豫道,“我这边人多眼杂,你最好还是别露面了,免得被人说闲话。”
祝南疆明白他的意思,接着又想到了自己。
何公馆其实也不是个合适的约会地点,指不定工董局或复兴社正派人盯在附近,万一被发现自己跟温长岭来往密切,不管对谁都不是好事。
“知道了,哥哥,到时候我找个地方,我们去外面快活?”
话刚说完他又觉得“快活”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马上又改口道:“找个地方坐坐,说说话。”
温长岭倒没注意这些细节:“好,那我等你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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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疆在家养了整整一个多月,除了霞飞路总巡捕房哪儿都不去,直到伤处不再需要抹药膏,头发也差不多长齐了,这才放下心来给温长岭打电话。
出门前他又特意理了理头发,让瞎子拿着面小铜镜站在后方,自己则盯着面前的落地镜——后脑勺上的毛略有些稀疏,但因为整体都剪的很短,所以看上去也不违和。
“瞎子,你说我这算不算臭美?”
“不算。”
“是么?薛从淮说我只知道买衣服鞋子,是臭美。”
瞎子看了眼他那装满各式各款衬衫外套和皮鞋的大衣柜子:“衣服,是要多备着些的。”
“他说我整天穿警服,用不上这么多衣服。”
“用得上。”
“我也觉得。”
祝南疆找的地方是个澡堂子。
温长岭一开始在电话里没多问,听他讲什么“芙蓉楼”,还以为是吃饭的地方,等到了才发现此芙蓉非彼芙蓉。
“大热天的你带我来洗澡干什么?”
“天热泡澡才舒服,外边热,水里泡一泡就凉快了。”祝南疆拉着他往里走,“哥哥,我们先泡一会儿,然后叫人来按摩,这儿的修脚师傅手艺特别好,包你满意!”
“南疆,我不大喜欢泡澡。”
两人进了单间,祝南疆飞快地脱光衣服钻进水里,温长岭却是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不动。
一间包厢里只有一个盆汤,他要是下水两个人就得挤到一块儿。那一晚上的荒谬记忆还在他脑中未曾退去,如今就算对方能够大大咧咧地在自己面前脱衣服,他却无法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直视眼前的裸体。
祝南疆已经背靠池壁很惬意地闭上了眼睛,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他又坐起来扭头催道:“哥哥,你站着干嘛?快下来啊!”
温长岭无奈叹气:“南疆,以后这种事你先问问我,我真不爱来澡堂。”
“好好好,以后都听你的……今天就将就下嘛!”
温长岭最后还是进了盆汤,祝南疆凑过来将一条毛巾搭在他肩上:“你用这个盖住眼睛,然后躺着吸气……怎么样,舒服吧?”
“嗯。”
“我平时就是这么休息的,眯两三分钟,一会儿就精神了……诶,你别真睡着啊!”
温长岭云里雾里地躺了一阵,果真觉得十分舒服,简直有些不想睁眼了。
祝南疆趴在边上从上至下地打量他,看着看着就心猿意马。
那天晚上他太兴奋了,既兴奋又紧张,以至于都没能趁机好好观察哥哥的面孔和表情。
温长岭五官生得偏于冷峻,平常因为戴眼镜所以显得斯文。现在眼镜一脱遮上毛巾,那高耸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巴使他看上去像是变了个人。
但祝南疆知道,毛巾底下的那双眼睛最温柔。
温长岭又眯了一会儿,后来实在困得不行,在睡着之前掀起毛巾睁开双眼,扭头却发现祝南疆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干什么?”他吓了一跳,手往后缩打起一片水花。
“哥哥,我很久没好好看过你了。”
“有什么好看的,我一直是这个样子……怎么了,我显老了么?”
“没有,我觉得你一直没怎么变。”
“那不就得了……”温长岭为掩饰慌乱拾起毛巾擦起了脸,接着又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目的原是关心对方的身体,“你头还疼么?给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早好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祝南疆边说边转过身去将后脑勺对着他。
“那时候我看你脑袋用白布缠着,都快成木乃伊了。”
“那段时间我只能趴着睡觉,还不好翻身,难受死了……幸好砸的是后面,要是前面就破相了。”
“你只知道好看,这么大个人了还臭美。”
“怎么连你也说我臭美?我干什么了?我觉得我平时也不怎么讲究打扮。”
“哦,不臭美,是注意形象。”
温长岭边说边拨弄那后脑勺处的头发,没发现有明显的伤口,还想再仔细看看,对方突然突然往后一仰倒在他胸前。
“你干什么?快起来!”
“唉,哥哥……”祝南疆像块烂泥似的瘫着,任他怎么推就是不起来,“让我躺一会儿吧。”
“躺边上去!”
“这样舒服。”
两个人肌肤相贴,温长岭蹭的一下就涨红了脸,不过好在对方背朝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一夜的记忆虽然消除不了,但始终都是模模糊糊的。当时屋里没有开灯,他全屏触觉和声音感受对方的存在,因此真正零距离地坦诚相对这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