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被火星人统治的世界 第三章 身处困境

迫于第二个金属怪物的威胁,我们从窥视的裂口处又回到了贮藏室,火星人居高临下,很容易发现我们。但是后来的几天危险似乎慢慢退去,我猜想如果站在外面耀眼的阳光下向我们这边看,肯定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我们依然过得心惊胆战,稍感到有火星人在靠近,就会立马转移到贮藏室。现在想来真是不可思议,我俩总是为了争夺窥视火星人的优先选择权而争论不休,甚至忘记了自身危险的处境,饿死和被火星人杀死,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彼此敌视的我们既不敢造成巨响,又忍不住你追我赶,拳脚相加,就像两只死到临头的蟋蟀,还在无知的相互争斗。

我跟牧师在很多方面完全合不来,不管是性情、习惯,还是行为方式。同时身处在这种与世隔绝的险境,更加在无形中令我们之间的矛盾升级。在哈利伏特期间,牧师那无休止的自言自语和愚昧至极的想法就已经让我难以忍受,现在他的疯狂行为变本加厉,在他一再的干扰下,我简直快要疯掉,根本不可能想到任何逃出去的办法。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自制力尚不及一个愚昧的女子,每天除了哭泣之外不会有任何积极地举动,就像一个完全被宠坏的孩子,认为自己的眼泪可以解决所有的难题。更令人感到讨厌的是这个家伙吃的特别多,而且完全是吃了上顿不管下顿的人,他的饭量比我大很多,我们所剩的食物在他这样的挥霍下很快就会消失殆尽。我曾经异想天开地想要让他明白,我们唯一的逃生机会便是在房间里等待,等待火星人完工后离开这里。这样的等待很可能要持续很久,所以食物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但是事实证明我的话没起到一点作用,他不仅照吃照喝,而且连觉都懒得睡了。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我们的状况变得越来越糟糕,但是牧师依然没有在行为上有任何收敛。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但是我不得不对他采取一些强硬手段了,不管是威胁还是出手打他,我都必须这么做。这些手段在一段时间之内起到了作用,但是后来情况再次恶化。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尊严与人格,变成了一个胆小、卑贱、软弱、有十分狡猾可恶的下流之辈,他已经无所敬畏,不管是上帝还是他人,就连他自己都可以背叛。

我知道将这些人性的阴暗面暴露出来会让人很难受,不过只有这样才能令我的故事保持一定的完整性。没有经历过黑暗与绝望的人,是万万不能体会人性在在遭受恐惧与磨难的时候会变得怎样扭曲,会做出怎样可怕的行为。也许有人会指责我把这个故事写得过于悲观绝望,甚至令人感到压抑与愤怒,相信我,那是因为你们都是通情达理的文明绅士,只有那些曾经在阴暗面生存过,并且尝尽了辛酸困苦的人,才能更加深刻的体会我所描述的这些。

当我们俩为了食物和水在黑暗的贮藏室里打闹争抢,却又不敢高声对骂的时候,外面的火星人还在进行着忙碌的工作。顶着六月的烈日,火星人已经创造出了另一番别样的景象。我俩的打斗结束很久之后,我再次回到裂口处窥视,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改变。除了原来的火星人,又来了三个新的金属怪物,还带来了不少新的装置,有序地摆放在圆筒外围。在这些装置的旁边又多了一台修理机器,应该是新组装好的,只见它不停地来回忙碌着。远看这个新装置像一个牛奶壶,不断有白色的粉末从上面不停震动的梨子形状的容器中流下来,落在下面的圆形盆中。

原来容器的震动来自于修理机器的触手。修理机器将触手伸了出去,有点像拉出的望远镜筒子,同时还伴随着微弱的金属撞击的声音,有点像乐曲一般。伸出的触手是一根很突出的短短的棒子,眨眼之际它的一端已经到达了土堆后面,片刻之后,一根闪着亮光的白色铝棒便被举了起来,随后又被扔进了土坑边的铝棒堆里。日头渐渐落下,天空渐渐出现稀疏的星辰,在这不长的时间内,已经有一百多条白色铝棒出自于这架灵巧的机器之手,再看土坑的周围已经堆满了蓝色的灰土。

看看这些结构复杂,动作灵活的机械装置,再看看旁边那些一直在大口喘气,缓慢移动的火星人,我心中不禁感叹,火星人才是真正的智慧生命啊!

接下来轮到牧师观察了,我在边上坐下,弯着腰仔细听着。第一个人就是在这时被带入坑里的。牧师突然很不对劲,摸着黑爬下了垃圾堆,嘴里不断嘟哝着,双手比划着来到了蜷缩在黑暗中的我这里。他的惊恐也传染了我,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平静下来,跨过了他的身体,顺着他的手势爬到了裂口处。我鼓足勇气向外面望去,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的恐惧。现在已经到了黄昏,天空只闪烁着几颗稀疏的星辰,但是铝棒制作过程中发出的绿光却将土坑周围照得分外明亮。我前面呈现出一片奇异的景象,包含了绿色的闪光和黑色的影子,不时地还会有几只毫不知情的蝙蝠前来凑凑热闹。没看到火星人,应该是被不断升高的蓝色灰土挡住了。那架金属怪物将腿收缩,在土坑旁边蹲下来。一阵机器的轰鸣之后,我怀疑自己的耳朵被震得出现了幻觉,因为我竟然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我在地上蹲着往外看,然后看到火星人已经钻到了金属怪物的头罩里面。随着绿色的火光再次升起,火星人那闪着亮光的皮肤和眼睛暴露在我的眼前。然后一声凄厉的呼喊传来,一根长长的触手从后面那个像背篓一样的东西里面拿出了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那东西被高高举起来,借着天上微弱的星光,我发现那个模糊不清的黑影竟然是一个地球人!而且还是一个身材矮胖,看上去非常健康的中年人。从衣着可以看出他应该是一个有身份的名人,也许三天之前的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如今的结果吧。他那瞪大的双眼和身上佩戴的银质纽扣及贵重表链一齐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这个男人很快消失在土堆后面,一阵不安的沉寂之后,火星人的欢呼声伴随着凄厉的哀嚎声传来。

我六神无主地从垃圾堆上下来,双手将耳朵捂住,站起身来跑回了贮藏室。牧师默默地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里面,两只胳膊放在脑后,一见我跑过来,便开启了无休止的唠叨,既指责我不管他,又胆小地跟在我身后。

那晚我们在贮藏室躲藏着,先前看到的景象令我们无法安眠。必须马上想个办法逃出去,我暗暗想着,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可行的计划。第二天情况更加恶化,牧师已经完全失去了沟通能力,昨天看到的一幕彻底让他丧失了理智,此刻他已经被恐惧彻底击垮,变成了一只只会癫狂发疯的弱智动物,对于未来已经没有任何概念了。但是我与他完全不同,我不会轻易放弃任何逃生的希望。看到眼前的一切,我依然坚信,虽然困难重重,但是还不至于彻底绝望。当前最大的希望,也是最乐观的状态,便是火星人只把这里当做临时住所,不久便会离开。其实就算他们打算一直留在这里也没关系,毕竟火星人肯定会派人对土坑进行守卫。逃跑的机会还是会有的。甚至我已经开始盘算,如果可能就朝着大坑相反的方向挖一个地道。不过就算顺着地道逃走了,也有可能在出口被一个负责守卫的外星人抓获。而且挖地道的工作只能我一人承担,牧师显然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