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沈府。

回到家, 沈母看到沈清川的病容憔悴,心疼坏了,连忙唤仆人煮一锅驱寒暖身的红糖姜水。

沈清川脸上挂着浅笑, 推脱着说, “妈, 不用就一点小风寒, 咳...咳咳...”

见着了风, 沈清川又连声呛咳了起来, 黄桂花连忙冲泡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沈清川双手接了茶杯,温声说道,“谢谢。”

黄桂花有些不好意思, 脸浮起了微红, 三少爷待人总是这么谦和,温恭有礼。

“桂花,你去把窗户合上。”沈母吩咐说道, 自两个儿子从津沽平安归来后,她身体就大好,此时忧色又覆上她眼角的尾纹。

殚竭心力终为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

“珍菲也真是的,说是有传教士来学校宣讲, 要把所有的窗户打开通风,防止什么空气不流通,我也不懂,她也不怕冻着,今天早上就打了两个喷嚏,不知道又到哪里疯玩去了。”沈母让人拿来一套外套, 让沈清川披着。

接着又用抱怨的口吻,对沈清川说,“你也是,别跟着你那不着调的二哥一起,他也不会照顾你,入秋天凉,晚上要盖好被子,近段时间很多人都着了风寒。”

沈母是嫌弃沈逸梵不会照顾好沈清川,但也知道沈逸梵的脾性就跟小孩似的,粗心大意,行事不着调,只想着什么好玩,哪里好玩,一点也不会照顾他人。

指不定这几日,就是沈清川在照顾沈逸梵呢。

沈清川坐在大厅的秋菊坐垫的长椅上,茶桌上的细口美人瓶放着一大捆纸扎的杜鹃花,做的栩栩如生,红的一片,仿佛真花般绽放在青玉色的花瓶中。

茶烟缭绕如藤蔓缓缓爬上了枝条,顺着氤氲了沈清川如画的眉目,纤柔了几分轮廓,衬着是一番入秋静谧又美好的岁月感。

他就那样,捧着一盏清茶,侧着身子坐着,静静的微笑听着,就仿佛是温柔了岁月时光。

让人感不到岁月的匆匆流逝,就连带抱怨的语气也慢慢弱了下来。

沈清川虽感疲惫,但没打断沈母的絮絮叨叨,让沈母把一番拳拳爱子的心意倾诉出来,对待亲人,总该有耐心和体贴之心,让其担忧,实在罪过。

一厅之内,母子流转的温情,如涓涓的溪水流转。

灌下一碗暖身驱寒的红糖姜茶,沈母也瞧出了沈清川眉梢露出来的疲倦,就让其上楼休息,睡上一觉,等晚饭时再唤他起来。

黄桂花捧着一小小的铜香炉,这是沈母吩咐的,点上一点安神香,让沈清川也好睡的安稳些。

刚推开房门,就灌出一股凉凉的秋风,风扑面而来,似羽毛细翎滑过喉腔,沈清川又禁不住地咳了起来。

为了通风窗户大开,黄桂花连忙把铜香炉搁在长方桌上,把两扇窗户合的紧密,手扯着厚呢窗帘布上,侧身问道,“三少爷,这窗帘布需要给你拉上吗?”

瞧外面的天色暗沉,灰朦朦的天空,刮着秋风,几片黄叶子落在窗台外,阴恻恻的,倒是很适合入睡。

沈清川止住了咳声,眼眸氤染上一丝水色,眼角处略红,他说道,“不用。”

“喵~喵~”一道猫叫和着沈清川的音色。

两人一同望向长桌后的椅子,墨绿坐垫上正窝着一只毛色黄白大猫,摇着长长的尾巴,翘着长长的白长须,似乎很惬意嚣张的样子。

“你这泼皮猫,又跑到三少爷的房里。”黄桂花走过去,抱起大猫,垫子上落着几根黄白猫毛。

自三少爷去津沽之后,狸奴就经常跑到这房间,似乎是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主人。

三少爷回来后,它自个又不知跑到哪里疯玩去,不见猫影,现在又故态萌生。

狸奴似不满被冠上泼皮的称号,抗议似的,叫了几声,还挠了一下黄桂花的手,“喵!喵喵!喵!”

黄桂花哎哟一声,松了手,狸奴趁机从她的怀里跳了出来,黄桂花欲去抓它。

沈清川低头一看,看着在他裤脚边不停蹭的狸奴,撒娇的叫着,仰头的傲娇模样,唇边忍不住堆起一层笑意,他说道,“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可是... ...”黄桂花是担心这泼皮猫,打扰到沈清川的休息,面露犹豫。

“不碍事。”沈清川弯腰抱起狸奴说道,手抚过猫背,触手猫毛滑顺,看样子这段时间它过得不错。

黄桂花见狸奴在沈清川怀里,仰头撒娇温顺的模样,尾巴摇的十分欢乐,垂搭在沈清川的手臂上,她只好作罢,点燃了安神香就离开了房间。

丝丝缕缕的乳白香雾从铜香炉梅花孔蹿出,升腾至上空,湮灭在这个密闭的房间。

香味有些浓了,沈清川放下狸奴,开了一小扇窗户,清凉的秋风撞散了香雾,带着雨水水汽冲刷房间,里里外外都刮了一遍。

空气不再那么闷了,风吹着沈清川的鬓边碎发,沈清川就站在窗户旁边,可以看到楼下的那一颗银杏树上的叶子已经被染的通黄,似这沉郁天气中的唯一亮色。

沈清川的手里握着从书桌柜子取出来的一红绒布小盒子,清脆啪的一声打开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只金灿灿的戒指,线条流畅优雅,戒指内壁刻着几个字——关泊雅。

那三个字仿佛刻进了他的心骨,带着血淋淋的伤痛,若一根细细的尖刺,念一遍这名字,心就被刺了一下。

那晚,沈清川没有把戒指扔掉,他步入大门,又懊悔折回去,喊停黄包车车夫,给了一笔车费,把戒指又要了回去。

沈清川低垂眼睫,眼眸半阖,瞧不见是什么神色,只见修长白皙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戒指,浑身都透露着忧郁的气息。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眉眼都是静静的,没有任何人知道,此时时刻,他心里有一场海啸。

狸奴跳上了窗台,迈着粉色软垫,悄无声息地靠近沈清川,歪头喵了一声,尾巴摇着,蹭了蹭沈清川的手背。

沈清川对上狸奴那双大大的猫眼,轻笑一声,说道,“我倒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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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几日,就迎来了沈清川的报社正式开馆的日子。

其他的都谈妥准备周齐了就差办公楼。

沈逸梵替沈清川寻了一座三层楼高的偏西式的房子,就在十字街口的一转角处内嵌着,一共三层楼高,地方不算太大。一楼作为营业派发刊物,二楼则作为整理刊物写刊物的办公地方,三楼则作为员工宿舍,有水有电,一两个人住的倒是宽敞。

门口两侧都放满了贺喜的花圈,摆的长长两条,差点把人行道都堵住了。

这多数的花圈倒不是沈清川去置办买的,反而是沈逸梵他的那群猪朋狗友送来贺喜的。

沈逸梵什么圈子都混,认识的朋友多,逢酒局或去玩歌舞的时候,就说去他的三弟要办一个报社,要他们都来贺喜,把场子搞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