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发现三人之中,就连身为上仙地天衢身上的注生娃娃也这般离奇消失,鲁仁脸色微青,整个人愈发焦躁起来。

“这,这可怎么办呀?那注生娃娃究竟有什么用,我们身上的娃娃这样莫名其妙不见了……难不成,我们竟然在无知无觉中着了道吗?”

鲁仁毕竟曾经亲眼目睹陈氏惨状,又是追着那凡人留下来的线索一路追寻到幽岭之中,这时候虽然并未理清那妇人腹中之物与注生娃娃之间的关系,心中却已有一个模糊的猜想。

说话的时候,鲁仁声音已经开始发起抖来。

“季仙君,我们该不会也跟……也跟……”

季雪庭见他面色极其难看,心中暗叹,连忙开口安抚:

“我也不知道那玩意究竟有何作用,但它本身并非邪物,而是以某种容易吸附神念之物制成的引床而已。而我们三人都是仙人身躯,哪怕那妖人当真以它为引想要弄些阴邪手段,应当也无大碍。”

要不然的话,季雪庭在村子之中,也不至于那般顺从地任由吴阿婆将所谓的注娃娃挂在自己身上。要知道那位吴阿婆可是怎么看都怎么有问题的家伙。

只不过说是这么说,季雪庭倒也真的没想到,挂上注生娃娃之后,三人之中竟然只有他平安无事。

而看鲁仁与天衢如今模样,应当真的中了那幕后主使者的阴谋罢——就是不知道,那注生娃娃的消失对于一名仙君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总不可能真的如同那位陈氏妇人一般,忽然便大了肚子,然后怀上一肚子的人面蛆吧?

饶是季雪庭这等心性淡漠之人,想到那般场景,也不禁遍体生寒。

好在紧接着季雪庭便想起来,鲁仁身上挂着的,确实是是吴阿婆给的注生娃娃。

可天衢却不一样,他身上挂着的却是他自己的剑穗。这两者材质截然不同,哪怕情况再坏也不至于到那般可怕田地。

想到这里,季雪庭神色愈发平静,又对着鲁仁开口道:

“总之只要你自己心无杂念,神清无妄,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就如同那凡人种花种菜一般,就算是再肥沃的土壤,也总归要撒下种子才能长出东西来不是?这般简单的道理,想必鲁仙友早就明白了。”

季雪庭这般安抚着鲁仁,可他地眼神却一直停留在一旁的天衢身上。

他倒也不觉得自己对天衢这般关注,与方才自己无情功法出了差错有关。他纯粹是怕那人又因为这点小事又开始发疯,平白又给他招惹些旁的麻烦来。

但出乎季雪庭意料的是,在发现那剑穗不见之后,天衢只有最开始时瞅着神色确实不对,但随后天衢一掐指决,使了某种季雪庭看不出门道的仙法之后,这位疯疯癫癫,神魂不稳的白发仙君反倒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当然在安静的同时,天衢的神色也变得格外古怪,但这种古怪却并非是往日叫人心悸的那种癫狂,而是一种类似于将信将疑,半惊半喜的奇怪模样。

季雪庭目睹天衢这般表现,心中微微一沉,天衢这般不按牌理出牌的架势,反倒叫他心中不安愈盛。

“天衢仙君则是有了什么发现?”

季雪庭试探性地问道。

“……”

听到季雪庭声音,天衢倏然抬起头来,怔怔望着季雪庭,银瞳湿润,却不说话。

当然,倒不是因为他不想与季雪庭说话,而是因为他心中杂念妄念狂乱如沸,以至于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季雪庭给他挂上的剑穗,乃是三千年来他第一次从季雪庭手中得到的东西。天衢视之若宝,几乎比自己性命还要更加看重,入手之后当即便在其上附着了无数高阶法诀。

方才剑穗不见,天衢仙君立刻便开始探寻周围,本意是立刻找回剑穗,却不想最后追寻的法决竟然直直地指向了他自己。

也不知是那法诀出了差错,亦或者是他在无知无觉中中了妖邪的法术,不然天衢实在难以想明白此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在法诀指引之下,天衢探明己身,竟然感觉到那剑穗如今竟然正处于他腹中。

而且……

似乎变幻了模样。

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呢?

天衢完全不知道,也就是以神念一寸一寸往自己身体内部探去,才发现自己腹内竟然不知不觉多了一团羸弱白光。

白光让天衢真灵感知变得格外模糊,难以探看清楚,但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一层薄薄血肉正附着在剑穗挂着的石珠之上。

而且,那团血肉在白光的明灭之间,隐隐已经有了一点儿生灵才有的活气。

可叫天衢神思不定,心乱如麻的却并非是自己身体内部忽然多了一团血肉这件事。而是天衢细细探查之下,竟然觉得那团血肉似乎……

似乎与他和季雪庭双方气血相连。

便如同它正是季雪庭和天衢双方共同孕育而成的一般。

当然,如今那团血肉正在天衢体内,与天衢气血相连乃是正常,可是为何它身上却有着如此浓重的阿雪的气息?

若非此事发生在天衢身上且他本身乃是男仙,仅凭真念探索,天衢便已经可以断定,此时此刻他身中已怀有身孕,且那孩子正是他与阿雪所生。

(我……又在发疯了吗?)

(疯到产生这等妄念,却浑不自知?)

天衢心中暗暗思忖,明明再三以真灵探知腹中之物,却依旧将信将疑,实在不敢确定。

他一边暗自警醒,只道自己又在发疯,必须竭尽全力,克制己身,以免疯态外露,惹得阿雪厌恶;

另一方面,他整个人却是心跳如擂,实在难以控制胸口蔓延开来的那股欢喜。

一个孩子。

一个由他和阿雪气血相融而生的孩子。

即便只是自己发疯时候幻想出来的妄念,可只是想一想,天衢却依旧觉得心中甜蜜难耐。

凡间妇人骤然得知自己已有身孕,也是这般欢欣鼓舞,难以自持吗?

他本应该按下心绪,待到无事之时,在由他一人暗自解决掉这腹内血肉亦或者他心中心魔才是,可天衢终究还是被心头鼓荡不休的欢喜冲晕了头脑,以至于忽然对季雪庭开口喃喃问道:

“那剑穗上所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天衢略微沙哑,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发颤。

“什么?”

季雪庭闻言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天衢在问的乃是剑穗上挂着的那颗石珠。

这倒叫他忽然间卡了壳,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因为那一颗石珠,其实是他的骨头。

是啦,季雪庭当年确实可以说是尸骨无存。他与晏家二公子素有旧怨,死后便被那人辱尸剥皮,皮囊做了箭靶,而骨肉则是被剁碎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