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为什么不去?”维乔莱尔问。他的目光同安德烈一起看向门外。

“为什么要去?”安德烈反问道。

维乔莱尔转身盯着安德烈的瞳孔,神情平淡而冷静,却似一把钝刀刺入脑海。

“血族只会被欲望支配,而不会恐惧欲望。胜利与失败都不由懦弱和逃避带来。”维乔莱尔说,“我没想过你会在这种事情上犹豫不决。”

“在这件事上我们彼此彼此。”安德烈挪回目光,停止了在此事上的讨论。

“放下诸位的感情生活,讨论一点正事吧。”戴竹耸肩,扶起醒过来的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精通咒术,对是否中咒有着极高的敏锐直觉。如果使用和科尔一样的咒术,艾德里安的抗性会导致咒术提前失效。

也是考虑到这点,加文只动了细微的手脚以改变记忆,并没有实施更强大的咒术。这才导致艾德里安一直没有察觉。

“看看这是几?”戴竹伸出两根手指在艾德里安面前摇晃。

“二……我不是傻子。”艾德里安把戴竹的手指拨到一边,咬牙切齿地说。

“回答他这件事足以证明你的脑容量,艾德里安。”安德烈说。

艾德里安呲了呲獠牙,盘腿坐在了地上:“抱歉,如果我早点发现记忆的问题,就不会让加文跑了。”

“真遗憾。”戴竹插话道,“按照科尔的记忆来看,你连从那个老头手里逃跑都不太可能。如果你的记忆无法被篡改,现在躺在那里的应该会有两个人。”

艾德里安闭了闭眼睛,瞳孔转动:“……你这算是安慰我吗?”

戴竹向后退一步,远离暴躁的吸血鬼:“实话实说。”

“戴竹读取了科尔的部分记忆,大致情况我们已经清楚了。”维乔莱尔说,“加文是真的死了吗?”

“我和莱恩斯也在场,至少他演了一出戏给我们。”安德烈说。

“血族禁法中有死而复生的咒术。”艾德里安说,“施咒者自愿放弃灵魂,失去活着的体征,永远以撒旦侍者的身份行走。除非人为破解,负责就算是肉体化为灰烬也依然可以存活。”

“由于需要施咒者极高的天赋,且无可逆转,早就失传了。”艾德里安回想那时加文身上浮现的咒文,皱眉说,“加文身上的咒文我不认识,只是通过与科尔身上的相似而确定功效。”

“所以那可能并非杀人的利刃,而是加文自己给自己加上的诅咒?”戴竹问。

艾德里安点点头。

“疯子……”戴竹低骂,“血族中的神经病太多了,所以我不喜欢这里。”

“加文的疯不止如此。”艾德里安说,“我依稀能记起一些他和沃尔德伦的谈话。加文似乎一直在进行一些试验,以破解血族的‘诅咒’。”

在场的吸血鬼中没有人说话。

他们都清楚血族的诅咒不过是个无稽之谈。

维森诺尔没有上帝,也没有撒旦。所谓恶魔对族群的惩罚也不过是美化丑恶本性的遮羞布。贪婪与傲慢是血族的本性,如同狼要吃肉,鹿要食草一般。

艾德里安:“神血只是他的第一步。他真正的目的是将人类转化为血族而又消除血族饮血的本性,成为单纯不死不老的‘神’。”

维乔莱尔和安德烈表情莫名,互相对视了一眼。

维乔莱尔叹了口气,“愚蠢的人永远不会变得聪明。”

戴竹看看三个人若有所思的神情,顿时有种自己是贵族茶会上被牵着的贵宾犬的错觉。

“麻烦把话说明白,怎么你们现在血族流行这种装神弄鬼的风格吗?”戴竹抗议道。

“你也是吸血鬼,这位先生。”艾德里安忍不住提醒。

“戒指里存放的是各大家主的血液以及……欲望。”维乔莱尔说,“代表着整个族群,戒指接受的血族就是能够统领族群的王。”

“所有血统纯正的血族会把一部分放进戒指,每个家主都会这么做。里面不止有血液,还有血族的灵魂。”安德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戴竹。”

吸血鬼是一种奇异的生物。他们与人类高度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戴竹当然明白安德烈的意思。

血族的灵魂,代表着恶魔降于人类的罪恶与诅咒。恶趣味集合在一起,形成了吸血鬼这个族群。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戒指是这么一种存在。”戴竹干笑着看向维乔莱尔,背后渗出冷汗。

他意识到维乔莱尔要和这些驳杂的“高贵”的欲望相处,然后压制,这就是身为血皇的强大。

沃尔德伦因为自身欲望的不满足而崩溃。戴竹因为厌恶而逃避。安德烈为压制而沉睡。只有维乔莱尔,面对自己族群所拥有的最大恶意而仍旧掌管血族。

“戒指里存留的‘灵魂’更像是每位家主身上的一个微小部分,他们的情绪过度波动时也会传递给我,任何叛乱或是其他念头我会提前知晓。”维乔莱尔说,“也就是说,那里留存着成为血族的所有特征。”

“加文很可能就是看上了这点。神血能够将人类转变为吸血鬼,却无法复刻真正的血族。他需要比血液更有用的物品来制造血族。”安德烈说。

戴竹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老实说,安德烈,信息有些过载。我想我还是更适合在人类社会混迹一些,你们的世界太复杂了。”

“加文已经不满足与个体试验了,他拿走戒指就是为大规模的进行试验。”艾德里安说,“即使是禁咒也会拥有这样那样的限制。据我所知,已知的气死复生咒术,不是需要大量活物作为祭品,就是神智会受损。无论哪一种,加文很可能是在强弩之末不得已盗走戒指的。”

“如果他的目的是大规模试验,你的人类社会就不复存在了。”艾德里安说。

戴竹眨了眨眼睛,虔诚地闭上眼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麻烦将维森诺尔所有的疯子带走。”

“除此之外,”安德烈说着看向维乔莱尔,“还要看我们的皇是否还愿意接手这个残败的族群。”

戴竹愣愣地看向维乔莱尔。

他的确离群太久了,就像维乔莱尔和安德烈永远无法欣赏莎士比亚一样,他现在也听不懂安德烈说得每一个字。

“维乔莱尔一直处于一种勉强的平衡状态,强制保持自己忽视对欲望的追求,将精力放在与观察戒指中各个家族的情况。”艾德里安好心解释,“通俗点说,在一群想吃肉的狼里出现了一只素食者。在统领狼群时素食者能够跳脱出对猎物的争夺而凌驾于我们之上。”

“同时,这只素食的狼厌恶着食肉的同类。”安德烈说,“出于我的私心,维乔莱尔,我不认为你应该为族群付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