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漏洞

过了两个小时, 姜新染果然自己打开了房门,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顾若做完饭以后就在她门口守着,一句话也不说, 安静等她出来, 跟面壁思过似的。

连口水也没敢喝, 生怕姜新染出来时没看到自己。

两人对视, 顾若第一句话就是:“染染, 我知道错了。”

喉咙缺水, 声音有点哑。

姜新染没理她, 只说:“我好饿。”

“饭菜都好了。”顾若忙进厨房,把在灶上保温的菜端上桌。

姜新染看了一眼,虾也有, 排骨也有, 还有一碗菌菇蛋花汤, 都没动过。

一看时间,都快九点了。

顾若就站在她的卧室门口,陪她饿到了这会儿。

姜新染有点心软, 蹙眉埋怨道:“你傻呀, 我在气头上吃不下饭, 你就不会自己先吃?饿肚子不难受么?”

“我……”顾若踌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饿。”

不饿才怪。

姜新染在肚子里气闷,顾若这人, 上高中那会儿就不会照顾自己,到现在也一样。

……

记得高三那年学校大流感,姜新染被传染了, 呕吐、发烧、全身发冷。

顾若专门请了两天假在出租屋里陪她。

生病的人没胃口, 顾若就变着花样给姜新染熬咸香细腻的米粥, 肉丝拆得细细的混在粥里,生怕姜新染蛋白质不够没法恢复身体。

每回姜新染问她:“你吃了么?”

顾若都面不改色地说:“吃了。”

姜新染听完后心安,一口一口地喝顾若文火慢熬的香粥。

其实顾若看她烧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哪里吃得下饭?都是照顾姜新染吃饱之后,把她碗里剩的,连着锅里的,囫囵吃完,草草收拾干净,赶快回房,搂着姜新染,哄她睡觉。

发烧的人体温虽高,但是畏寒,老觉得骨头缝里发冷,姜新染一个人睡觉总冷得直打哆嗦,顾若心火旺盛,身体也火热,把姜新染抱在怀里捂着,她就不觉得冷了。

结果过了几天,姜新染感冒好了,顾若却被传染,接着发烧起来。

顾若早起脑袋已经昏昏沉沉,可她什么都没说,表现得没事人似的,姜新染也就没发觉。

直到课间操的时候,姜新染叫了一声“若若”,顾若反应有点迟钝,她才察觉不对,“若若,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顾若矢口否认。

“什么没有!脸都通红了!”姜新染心急,用自己的手掌心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

滚烫!

“你发烧了干嘛不跟我说啊,脑袋都烧成火炉了!”姜新染焦急地拉着顾若去校医室。

进了校医室以后,说明来由,校医赶紧给顾若量了体温,好么,39.5度!差点就40度了!连忙送她去医院里输液。

在医院里,姜新染脑袋枕在顾若腿上,担忧地问她:“若若,你发烧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顾若左手手背上扎着输液针,用右手手指撩了一缕姜新染的头发把玩,垂眸低声道:“不是什么大事。”

“都快四十度了还不是大事?你想让我为你心疼死是不是?”

顾若眸中一闪,内心触动,“你……为我心疼?”

语气中有几分不可思议。

“当然心疼你,不心疼你我还能心疼谁?”姜新染抬头。

顾若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水光波动。

霎时间,顾若的心尖就像被蚂蚁夹了一下,又疼又痒,更多的是涌上心头的暖流。

顾若长这么大还没体会过被人心疼的滋味,也没体会过有人为她的病痛而哭。

见着姜新染一双快要流泪的眼眸,一颗心就像揣进温泉里慢慢煨着,热腾的血液流遍全身,四肢温暖得几乎想蜷缩起来。

顾若揉着姜新染的长发,心脏充盈地想,原来这就是被人心疼的感觉。

还是有人疼好啊……

她下定决心,也要把姜新染放在心里,疼她宠她一辈子。

可惜后来……

……

姜新染一句话也不说,鼓着腮帮子走进餐厅里,盛了饭。

顾若像个大型犬一样跟在她身后。

姜新染把饭放在桌上,冲顾若努努嘴,“吃。”

“你呢?”顾若忙不迭问道。

只见姜新染又盛了一碗饭,坐在她对面。

顾若这才放心,端着碗大口扒饭。

她经过姜新染三年的驯养,又经过专业的礼仪老师六年的改造,外人面前已经很有大家风范了,举手投足间的云淡风轻,矜贵文雅,挑不出错来。只有在姜新染面前,仍是那个不怎么在乎形象的,会端着碗扒饭的顾若。

顾若风卷残云似的吃完了自己的饭,姜新染看她那样,知道她是真饿了,心里又气又心疼,叹道:“吃完了就自个儿盛饭去。”

“饱了。”顾若放下碗筷,把最后一粒米嚼进肚里,碗中干干净净,一点浪费都没有。

然后她洗干净手,给姜新染剥虾。

顾若如玉般通透的秀美指尖,沾上浓油赤酱的汤汁,姜新染看在眼里,有种暴殄天物的惋惜。

顾若本人却毫不在意,一心一意地把虾壳剥下来,露出一个橘白色的完整虾仁,重新放回盛虾的盘子里,给姜新染蘸着汁吃。

等吃完了饭,顾若把菜盘子里的剩汤倒进洗菜池,碗筷放进洗碗机。

姜新染拿了块抹布擦桌子。

打扫完卫生,洗干净手,顾若给姜新染切了一盘水果,走进客厅里,发现姜新染端坐在沙发上,明显是等她。

顾若快步走过去,放下果盘,在姜新染身侧坐下,两手规规矩矩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看上去态度还算诚恳。

姜新染见她认错态度良好,脸色稍霁。

“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么?”

顾若点头,“知道。”

“说说看。”

“不该让那男的滚。”

姜新染:“……”

得,合着反思了一晚上就反思出个这来。

白反思了。

“就这样?”姜新染气笑了,“还有呢?”

顾若眨眨眼,看起来有几分无辜:“还有?”

理直气壮的反问,让姜新染气不打一处来。

“那不是什么‘那男的’,那是我一个实验室里的师哥!我读研究生这两年他一直很照顾我,你怎么能对他那么不客气,随随便便就让人家滚呢?”

顾若皱眉,“他对你心怀不轨。”

这副油盐不进的死样让姜新染咋舌,“你又知道了?我和他在一个实验室待了两年都没发现,怎么你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以为自个儿是火眼金睛?”

顾若说:“你迟钝。”

姜新染气得想笑。

天下奇闻,一尊冷冰冰的石头女人,也好意思说别人迟钝。

“顾若,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反思?”

“染染,我知错了。”顾若立刻正襟危坐,“我以后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