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喧喧喧
钟宸是被噩梦吓醒的。
梦里,戚临清知道了自己上辈子的身份后,用无比冰冷的目光蔑视他。
“君子有云,骗人者...必分手。”
对方甩下这句漠然的话,转身离去。
街上霎时下起倾盆大雨。
雨淋湿了天空,毁得很讲究。
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渐行渐远,融进灰暗的人海雨幕中。
钟宸面色惨白,正想追上去挽留。
然后他就醒了。
衬衣黏答答地附在后背,并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只是一个梦。
钟宸醒来,模模糊糊地摸了一下床侧。
床边空无一人。
这个认知让他非常不安。
“戚临清?”他叫道。
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空气中犹还弥漫着一股昨夜激烈的涩欲气息。
钟宸翻身下床,急剧的动作拉伸到臀部,差点心跳骤停。
他感觉自己昨晚仿佛去跑了万里长征。浑身骨头都跟散架了似的。
钟宸急匆匆地推开卧室门。
他喘着气跑到客厅里,却忽然愣住了。
公寓采光极佳,巨大落地窗照进一阵清晨热烈灿烂的阳光。
那光落在正在厨房间忙碌的男人身上,镀上一圈浅浅的金色光圈。
男人围着粉色卡通围裙,将锅里的早餐端出放到桌上。
“你醒了?”他回头朝钟宸轻轻一笑。
光落在男人的脸颊上。这一刻,他的眼里盛满温柔。
像炸毛的动物被主人大手瞬间安抚,钟宸呼吸平复下来,走上前抱住对方,将头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你真好,还给我做早餐。”钟宸嘀咕。
戚临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呵呵,我怕你跑了。”钟宸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搅拌了一下碗里的清粥,送入口中。
香濡滚烫的软米瞬间将味蕾包围。
钟宸满足地砸了咂嘴。
戚临清莫名有点心虚,面上却没有显露丝毫。
“我能跑到哪里去?”他若无其事道:“我现在只想跑进你心里。”
“噗——”钟宸直接一口粥吐出来。
正中戚临清的裤.裆。
他早上起来随便拿了件钟宸的裤子穿。
卡其色的,有点紧身。
配合一片湿哒哒的阴影,看起来极其像,洒满米粒的中国地图。
钟宸:“……”
戚临清:“……”
“对不起。”钟宸赶忙掏出餐巾纸试图帮对方擦拭,“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难得讲这种土味情话,我有点被雷到了而已。”
戚临清额角青筋微跳,有些无可奈何:
“你被雷到了?”
钟宸点头,“是的,□□,天雷滚滚。”
戚临清:“...抱歉,我下次不会说了。”
钟宸立马道:“别,你给我可劲说。”
戚临清:“?”
钟宸保持面部微笑道:“我还希望能被电得更狠点,我能顶得住。”
戚临清:“???”
这。
-
吃过早餐后,钟宸要去上班了。
作为一个在校创业大学生,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工作到半夜是常态。
从某种层面而言,他和戚临清其实是一同类注重事业型人。
戚临清送他到楼下,假装一切如常。甚至还给了他一个亲昵的离别吻。
戚临清很多时候都是这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任谁都揣摩不出他内心的暗潮汹涌。
钟宸在上车前朝戚临清挥挥手,“回学校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嗯,好。”
戚临清的目光越过车窗,落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秘书梁明山身上。
玻璃映着青年秀气的侧脸。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到对方。
曾经那个稚嫩青涩的小男孩长大成人,难怪他第一眼没认出来。
现在仔细一看,戚临清能感觉出梁明山脸上确实有曾经的影子在。
不过他很奇怪,自己和钟宸穿越到这个世界皆借用了别人的身体。
可对方看起来相貌并没有变化。
明山认主。
这些京城世家从小养出的贴身仆人便是如此。主仆观念已经在他们脑海里深深扎根,世世代代。
而且戚临清知道明山和梁洛端的关系非常好。
再联系之前的种种细节。
十成里有九成的几率证明,钟宸就是梁洛端。
就好像断断续续的虚线,获得重要线索连上后,一切都说得通了。
戚临清冷静地离开汤臣公寓。
他没有急着打车回去。
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行走。
风大且凉,路边的梧桐树被吹得瑟瑟飘落。
戚临清看到路边的7-11便利店,推门进去。
他想起有一天深夜。
同样也是在便利店的街边,一辆大卡车疾驰而过。
钟宸不顾被撞也要保护好那幅他代笔元思浩的古画。
原来一切从那时就有了因果。
可笑的是当时他根本没有察觉。
手机弹出新讯息。
钟宸:[你还没到学校吗]
[到了。]
戚临清单手打字回复,顺便俯身从盒子里握了一把粉色的草莓味棒棒糖。
结完账,他走出便利店。
不知不觉已经深秋了。
路上的行人穿起了风衣、毛衣。
这块是B市的老城区。胡同、弯弯绕绕的旧弄堂,自古遗留下来的青瓦灰墙,和身后的高楼大厦构成了海市幻影。
背着书包、系红领巾的学生在等校车。胡同口的大爷背着手拎着装鸟的铁笼。
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走进地铁站。遛狗的老人,挎着篮子从菜场走出来的中年妇女慢悠悠地晃着。
有年头的早餐店飘来包子的喷香,老板弯腰在铁桶里打豆浆。
戚临清不知道该往哪儿继续走,索性停下来站在路边发了会呆。
旁边巷子里钻出的流浪汉卷起报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在等人?”
戚临清摇了摇头。
流浪汉从兜里摸出一包廉价香烟,摸索着抽出递给他一根,说:
“来吧小兄弟,别客气。”
“抱歉,我不抽烟。”戚临清推拒。
“不抽拉倒。”流浪汉把烟搁耳后,看着他问:“这满脸苦相的,咋回事啊?分手了?被劈腿了?”
戚临清:“没有。”
“那破产?事业不顺?家里有人去世了?发现自己得癌症了?”
“都不是。”戚临清含糊道:“就,一点小事。”
对于这些情感痛击、生离死别而言,他目前遭遇的师徒道德感,确实算不得什么。
流浪汉:“那屁大点事也值得你这样的帅哥烦恼吗?听我的,学抽烟,也就一根烟的功夫,保准你把烦心事全部忘掉。”
戚临清笑了笑,“你说得对。”
冷静下来,戚临清与内心和解。
这点事并不值得自己去纠结。
前尘往事就让它过去罢,没必要再去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