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牢笼

这样霸道无理的一句话, 将琳琅噎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无耻至极,也真是不可理喻至极!!

不仅后宫美女如云,勋贵世家的名门淑女, 也可任穆骁随意遴选,穆骁只要一道御令, 就可将天下美色, 尽收囊中, 天底下,愿为他怀有龙裔的女子, 可说是数不胜数。琳琅实在无法理解,穆骁为何在这等事上, 要对她一个他人之妻,如此专横霸道,甚至为保子嗣血脉纯净, 不许她与颜昀,再行夫妻之事!

若她真怀了穆骁的孩子, 难道穆骁还要逼着她生下来不成?!若她真生下了,穆骁又要如何对待他的血脉?明晃晃地将那孩子抱入宫中,直白地告诉天下人, 前朝皇后为新朝皇帝, 诞下了子嗣吗?!

若真将这一层遮羞布, 赤|裸|裸地在天下人面前揭开, 她要如何自处?!她的夫君与孩子, 又要如何自处?!到时候,她有何脸面,面对昭华与阿慕?!

阿慕年幼,怎能面对这样的可怕事实, 若要他强行接受,小小的孩童,或会因此性情大变……而昭华体弱多病,在这等不堪之事的刺激下,或会病情愈重,病体难支……到时候她忍辱负重、辛苦维系的小家,就会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她现在所有的忍耐与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绝不能有孕!绝不能为穆骁生下孩子!!

若无孕无子,她与穆骁的现下苟且,就只是一时,等穆骁对此腻味了,对她再无半点兴致了,从此与她形同陌路,这段不堪之事,或可永远藏在阴影里,不可世人所知。她自己,或许也可以跨过这段不堪阴影,将之深藏心中,与夫君和孩子,像从前一样清静平安地相守相亲。

可,若她因穆骁有孕,若她真为穆骁生下了孩子,那她一辈子也跨不过这道可怕阴影,一辈子,都将与穆骁这个疯子恶鬼,纠缠不清!!

琳琅愈想愈是心惊,极力设法说服穆骁道:“我是长乐公之妻,如何能为陛下诞育子嗣呢?!为陛下诞下子嗣的,应是高门贵女,我这样的身份,有何资格?!若我真为陛下生下子嗣,陛下要如何处置那个孩子呢?放在宫外,皇家血脉流失,抱进宫内,有碍陛下声名,到时候怎么选都是两难,天下人会如何看待陛下,史书又将如何记载此事?!我想着服药避孕,实是防患于未然,是在为陛下着想啊……”

女子恳切说出的每一条理由,都合情合理至极,正常人对此,多少能听进去一些,但穆骁,在与顾琳琅有关的事上,与“正常”两个字,早不相干。

“这些事,轮不着夫人操心。夫人若真为朕着想,就好好看看这本书”,他说着将案头的一本蓝皮书,扔进顾琳琅怀里,嗓音微冷,似有苛责,“免得行事时,总是那般无趣,叫朕难以尽兴。”

琳琅看到封面上的《玄素方》三字,起先还不知这是什么书。等她怔怔地随意翻开一页,望清书中图画时,捧书的手,立时如捧着烫手山芋,惊得要把这书抖扔出去。

手臂刚一抖颤,就被穆骁按住。他看着她的眸光,似蕴有笑意,但却是冰的凉的,像有碎冰浮动,冷利刺人,“好好看。夫人若不爱看旁人的,朕就叫人画了我们的,拿去给长乐公赏看赏看。”

……岂能如此!!!

琳琅只能按耐住扔书的冲动,忍恨垂下眸子,盯着书中文图——也只是空茫地盯着而已,她哪有心思认真看这些,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打消穆骁要她怀孕生育的想法,抑或在背后悄悄避孕,不叫穆骁察觉。

……如能悄悄避孕,穆骁应不会察觉的。他今年二十有四,后宫美人不少,却一直没有子嗣,宫里也从未传出谁人有孕的消息。这说明,穆骁大抵体有暗疾,在子嗣之事上,万分艰难。所以,就算她一直不孕,身有隐疾的穆骁,应也不会一味地怀疑她,穆骁他自己应该知道,他本就难让女子有孕在身。

……这也许是穆骁坚持不许她服用避孕药物的原因。他迫切地想有孩子,每一处或有子嗣的希望,都不愿抹灭,即使那个女子的身份,根本不适合为他生儿育女,他也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点微小的可能。

……也许她不必太过担心,也许无论穆骁如何折腾,她都会像他那些后宫美人一样,一直不会有孕……不,不能心存侥幸,若有个万一,会无法回寰,还是要设法弄些避孕药为好……

……谢太医这条路,是不能走了,不知可否让素槿到宫外药铺弄些给她……可,穆骁既能这么快发现谢太医为她私配药物的事,说明他眼线众多,若是素槿出宫买药的事,也被穆骁发现了,那到时候挨打的,就是素槿了……或还不止素槿,也许穆骁这个疯子,还会迁怒到阿慕身上,真让阿慕,一同承受杖刑……

琳琅怔怔地望着书页,心乱如麻地想着时,忽听穆骁的声音,落在她耳边道:“夫人看这张图看了许久,看来是很中意这一种。那下一次,朕便与夫人试试这种。”

眸光空茫的琳琅,因穆骁的话,朝书中插图,认真看了一眼,登时被那不堪入目的姿势,羞得双颊飞红。

她抓着书页的手,僵得直直的,几能将书页扯裂时,又见穆骁探手指了指那张图画旁的注解小字,似颇满意地“唔”了一声道:“原来这一种,还有利于女子受孕,不错,朕与夫人,往后多试试这个。”

接着还颇有兴致地,亲自往后翻看了几页,并道:“这几种,看着也颇有趣。以后夫人来时,朕与夫人,一次多试几种,看看哪种,同朕与夫人,最为相契”,说着抬眸朝她看了过来,一边用手背轻抚着她的脸颊,一边嗓音中隐有讥讽笑意道:“朕的身体,不似长乐公那般草包,不致草草了事,叫夫人苦得慌。”

琳琅听穆骁又在嘲笑颜昀病体,暗暗心想,昭华身体再不好,也比穆骁好。至少,她与昭华,十七八岁时,就已有了一个孩子,不像穆骁,已经二十有四了,身边美人环绕,却半个孩子也无,他的这一隐疾,说不准,比昭华的旧疾,还要难治呢!

正忿忿想着时,那只轻抚她脸颊的手,忽地移按在她脑后,令她靠依在他怀中。琳琅甚怕穆骁,会在这时色心大动,按照那图立刻操作起来,将她就地正法,紧张惊惧地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穆骁今日似真忙得很,纵有色心,也无暇实践。他只拥抚片刻后,便放过了她,重将那本图文并茂的《玄素方》塞到她手里,叮嘱一声“仔细看”后,继续批阅起道道奏折。

这一次被召,相较前两次,看起来似是轻松一点。因为穆骁确实朝政繁忙,起先只是让她在旁看书陪他,之后批完折子,就因需要传召朝臣议事,起驾回了御殿。她因此得已早些解脱,待御驾一走,立刻离开了宜兰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