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正月初八后宫中一位孙姓美人被诊出喜脉, 皇后亲自过来报喜,隆源帝很是高兴,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拉着手说了许多知心话。
多年来后宫子嗣凋零, 上到太后, 下到文武百官都十分担忧,唯恐大好江山后继无人, 时常有人上折子求皇帝皇后为江山社稷绸缪云云。
偏隆源帝勤政, 本来就不大爱往后宫去, 本人又是不容易孕育子嗣的体质,如今时隔多年,终于再有好消息传来,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帝后二人闲聊片刻, 就听皇后道:“陛下总念着皇子, 如今也该考虑一下驸马的人选了。”
隆源帝才端着茶杯吃了口茶,闻言不禁失笑, “皇后竟也会玩笑了, 小六才几岁,且早着呢。”
皇后嗔了他一眼,“难道宫中只有一位公主?”
隆源帝一愣,把茶杯缓缓放回桌上, “她刚回京城, 朕想多留她几年。”
嫁人哪比得上留在自家当姑奶奶自在?那孩子前些年太苦了,还是多松快松快再说。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能留多久呢?”皇后唏嘘道, “算来驸马去了已有小两年,长公主守到今日也算情深义重,转过年她就是桃李年华,也该尽早划算起来,哪怕先相看了人定下名分也好啊!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好儿郎也是如此,不怕臣妾说句您恼的话,这个年岁不上不下确实有些尴尬,若再不趁早打算,回头好男儿都被人家抢走了,可怎么处?”
一般大户人家十四五岁就开始相看,十六七岁就定下了,然后三书六礼走个一两年,留到二十岁的总不大多……
隆源帝听了,半晌没言语,良久才长叹一声,拍着皇后的手说:“有此贤妻,实乃朕之幸事。也好,回头朕就叫人搜寻家世出色人品出众的儿郎名单。”
谁知皇后听了这话却摇头,笑得意味深长,“依臣妾说,您却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隆源帝被她搞糊涂了。说着急的是你,说不着急的也是你,到底怎么个意思呢?
皇后示意他附耳过来,“一来上头毕竟还有太后,她老人家待嘉真妹妹如珍似宝,此事还需先跟她老人家通个气儿才好。或许太后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咱们倒不必费事了。”
“二么,”皇后又笑了笑,“嘉真妹妹素来是个有成算的,许是臣妾多心,倘若她心中……咱们这么虎啦巴啦的操持,岂不两头尴尬?”
隆源帝知道她素性谨慎,从不无的放矢,一听这话就是一咯噔,“你是说她有心上人了?”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勾引我妹妹!
“臣妾是看嘉真妹妹这些日子着实开朗不少……”而且还时不时一个人怔怔发笑,女人最了解女人,皇后一看这模样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毕竟没亲口问过,这事儿倒不好乱说,“还是先跟太后通通气吧!”
听了这话,隆源帝心中又喜又愁又忧,哪里还坐得住?凳子上长针一样磨了几回,终究还是匆匆往太后宫中去了。
皇后在后边看着,不由失笑。
到底是亲妹妹,这样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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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镇国公府。
众人见了谢绛兄妹惨状都吓了一跳,一边好生抚慰,一边仔细询问经过,生怕是有人借机使坏,又听说救人的是洪家师徒,便都感慨人生何处不相逢,端的有缘。
兄妹二人好生养了几日,果然大为好转,谢绛不宜走动,便由谢蕴亲自带堂妹谢缨去何家登门拜谢。
两边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因性情相投彼此敬佩,就这么渐渐有来有往了。
这日老夫人拉着孙子孙女看了好一会儿才罢,又见丈夫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想什么呢?亏你还是当爷爷的,孙子孙女儿难得家来一趟还走神。”
镇国公道:“想正事呢。”又让人去叫谢蕴。
老夫人不解,“他刚去陪媳妇,你这老货却又折腾什么。”
镇国公嘿嘿几声笑而不语。
不多时,谢蕴来了,“祖父唤我做什么呢?”
镇国公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张口就道:“你觉得洪文那孩子怎么样?”
谢蕴想也不想的点头,“若是不好,我也不会与他称兄道弟了。”
镇国公知道这个孙子向来眼光极高,不由越加得意,“给你做个妹婿如何?”
当师父的弄不来,就弄他的徒弟!
哎呀,老子可真是个天才。
谢蕴和老夫人都愣了,随后在心里一琢磨,哎,别说,还真行。
洪文的师父就是一条天下难得的好汉,如今他本人也算青出于蓝,难得少年老成温柔体贴,又只比谢缨大四岁……如今偏有了这段缘分,可不就是天公作美!
谢蕴拍手叫好,“那小子素日只爱钻研医术,别的事上却是个呆子,身边家里都干干净净的,实在难得。”
谁不喜欢亲上加亲呢?
老夫人也点头,“确实不错。”
家世确实差了点,可他们家不也是山匪出身吗?大哥莫笑二哥,只要孩子本分上进就好。
再者那孩子年轻有为又能干,天下有几个十九岁的六品官?模样性情都没得挑……
“既如此,暂时不要声张,你先悄悄过去探听探听,”老夫人到底比这爷孙俩心细,“看是否已经跟别家相看上了。况且他师父也来了,保不齐就是要办这个事儿呢,咱们先不要毛燥。”
谢蕴得了这个活儿也是喜笑颜开,当即站起身来,“这事儿只管包在我身上。”
他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撂下这话就往外去。
那边洪文刚下值,就见谢蕴在宫门口等着了,“这可是巧了,谢大哥过来见淑贵妃的吗?”
谢蕴上来就揽着他脖子笑,“找你呢!”
又对何元桥点头,“老兄,劳烦你跟洪师父说借他徒弟一用。”
说完拉着人就走,把个何元桥都看呆了。
这是闹哪一出呢?
洪文以为谢蕴又有哪个同僚的家属病了,本能地跟着一路狂奔,谁知走了一段之后发现不对劲,抬头一看:嗯?四海酒楼!
他有心要问,谢蕴却只是不说,越发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后面见谢蕴又点一大桌子菜,洪文嗖的站起来,梗着脖子道:“老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要不把话说清楚,我可走了啊!”
谢蕴啼笑皆非,一把把人按到凳子上,“找你真有正事儿。”
洪文斜眼瞅他,“过年休沐呢,你能有什么正事儿?”
谢蕴抬手给了他一个脑崩,又挤眉弄眼道:“给你保个大媒,算不算正事?”
洪文一愣,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嘉真长公主当日飞奔而来的画面,一颗心立时火热,下意识去摸官帽。
官帽里面压着的,正是那根青竹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