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宋佩瑜自认已经尽了人事,接下来只有听天命,晚上还特意让小厨房做得丰盛些犒劳自己。

只是他原本以为宋景珏会在天虎居等着他,没想到直到入睡,宋景珏仍旧没有出现。

翌日没有大朝会,东宫学堂也放假。

宋佩瑜本想去他在京郊的庄子,看看肥皂和香皂做得怎么样了,又怕宫中突然有旨意,兄长们都在当职,家中没人能撑场面。

等到正午,宋佩瑜看着难得大好的天色又改了主意,让金宝去套马车,他现在出门还来得及在晚上城门落锁之前回来。

正在整理书架的宋佩瑜忽然听见疾步奔跑的声音,若有所感的抬头。

奉命去套马车的金宝去而复返,抹着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声音都在发抖,“主子,刚才有公公来敲大门,说宫中旨意已经拟定,正要往府上来。大夫人让人来通知你快点换衣服,去正院招待传旨的公公。”

宋佩瑜顿时心情大好,朗声道,“去把我的朝服拿来。”

住的地方离皇宫太近,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如果没提前知晓消息,可能衣服都没换完,宫中传旨的太监就到了。

宋佩瑜还好些,毕竟他日常的衣服也没比朝服简单到哪去,也就多带个玉冠。

后院女眷的诰命服,和那些宋佩瑜都叫不出名字的首饰才是折磨人。

宋佩瑜到正院的时候,宋景明和宋景珏已经将传旨的内监迎进了门,院子正中央也摆好了香案。

内监手里捧着永和帝的圣旨,宋佩瑜长揖作礼,“竟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

孟公公也不拿大,他不能让宋佩瑜免礼,便也低下头,“奴给少尹道喜了,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恰逢喜鹊成堆,您府上大喜。”

宋佩瑜从袖袋里掏出个福寿纹路的荷包亲自系在孟公公腰间,“借您吉言,给您也发个彩头。”

孟公公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才停下来,眉眼却愈发柔和,“刚进门的时候府上大公子也给了彩头,如今又收了少尹的彩头,倒是老奴贪得无厌了。”

“这彩本就来源于陛下,公公就只管收着,等会回了宫,就是又将这喜气带回勤政殿。”宋佩瑜领着孟公公寻了个避风的地方站着,默契的说着闲话,等后院的女眷们梳妆完毕。

好在宋佩瑜在东宫做伴读,在孟公公这里多少有些面子情在,加上他容貌俊美且谈吐得当,很容易和孟公公聊到一起去,时间到不算难熬。

孟公公还主动提醒宋佩瑜,“少尹何不叫人拿个斗篷来?听闻您久病初愈,莫要着凉了。”

宋佩瑜还真有点扛不住寒风,在孟公公慈爱的笑意中招呼远处的小厮过来,吩咐道,“去给我拿件斗篷,再拿些手炉。”

这些内侍在宣旨之前不能进屋,也不能进食,捧个手炉却无碍。

孟公公倒不出手也没关系,自有宋府的小厮伺候他取暖。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女眷们终于姗姗来迟。

夫人们都按品大妆,要身侧的丫鬟扶着才能走得飞快,头上的发饰多到宋佩瑜看着都觉得重,连忙张罗着快点宣旨。

宋老夫人跪在香案右侧最前方,后面就是叶氏和二夫人,然后是宋佩瑜其他几个嫂子。许是过于匆忙,女孩子都被拘在了后院。

左侧宋佩瑜在前,宋景明和宋景珏在后,另外几个景字辈的哥儿也都从屋子里默默出来,依次跪在后面。

孟公公见大家都准备好了,才肃容站到香案后面,展开圣旨,朗声开口:

“朕膺昊天之眷命,纳东宫佳言。三色为矞,鸿禧云集。咨金吾卫长史宋景珏,系出名门,乃东都宋氏之子,武艺非凡,忠正廉隅,年十七未有妻。慕容氏长女,忠勇之后,行端仪雅,礼教克娴,今及芳年待字金闺。

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

钦此。”

“谢陛下隆恩。”满院子的人齐声道。

宋景珏叩首后,又单独出列,在香案正前方跪下,双手举过头顶。

孟公公将圣旨重新卷起来,同样将双手举过头顶,再自上而下将圣旨放到宋景珏手中。

孟公公严肃的老脸上蓦然扬起笑意,伸手去扶宋景珏起来,“老奴给二公子道喜了。”

宋佩瑜和宋景明自己起身后,连忙去扶女眷,这数九寒天的直接跪在地上,又不能用软垫,滋味委实难言的很。

宋老夫人精神却好得很,起来后还能再去和孟公公寒暄。

孟公公实在招架不住宋老夫人的热情,要不是他还要再去慕容府宣读圣旨,绝对走不出宋府大门。

等到宫中的太监都走了,叶氏连声叫人去准备爆竹,另外去通知分家今日来主宅吃宴。

上次宋佩瑜得了资治少尹的勋官没大办,这次二房又得陛下亲自赐婚。若是再不大办,就要有云阳伯容不下弟弟们的传闻了。

宋佩瑜则领着宋景珏去祠堂,将圣旨供奉在祖宗面前,也叫祖宗知晓家里的喜事。

肃声与祖宗说了喜事,宋佩瑜借着宋景珏扶他的力道起身,抬头细看对方的脸色。

少年尚且稚嫩的脸沉稳镇定,唯有眼中掩饰不住的光亮和勾起的嘴角才稍稍透露出主人的雀跃。

宋景珏感受到脸上的目光,抬起眼皮和宋景珏对视,“七叔可有吩咐?”

“没”宋佩瑜眼中仍带着探究和不解,“只是感觉你似乎没有很高兴。”

宋景珏突然笑了,“我当然高兴,这是做梦才能有的场景。”

“只是……”宋景珏耸了下肩膀,“想起因为我之前不争气导致的闹剧,又觉得开心不起来。”

两人无声往正房走,宋佩瑜忽然低声开口,“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宋景珏答得飞快,“如果没有那天的闹剧,也许我和慕容姑娘从那之后,再也不会有关联。”

宋佩瑜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宋景珏现在后悔,他当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但如果重来一次。”宋景珏扬起苦笑,“我大概不会再任由自己酗酒,去找父亲说出那些胡言乱语,让父亲和母亲伤心。”

宋佩瑜望着脸色轮廓逐渐硬朗起来的少年,突然觉得宋景珏和他的距离似乎远了。

这种远无关乎对彼此的感情是否如之前纯粹,只是大家都长大了,要入朝为官,要有自己的小家,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不知不觉就走上了不同的路。

宋景珏反手揽着宋佩瑜的腰往前走,语气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精神,“七叔别想那么多,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现在是什么心态,总之恨不得能去演武场耍遍十八般兵器总是做不得假。只是我已经是个大人了,知道现在要好好招待来为我庆贺的宾客,而不是自顾自的高兴。”

听着宋景珏自称是个大人,却仍旧充满孩子气的话,宋佩瑜也跟着轻松了下来,随口埋怨,“当初跟你说如果婚事不成就来找我,我再给你想想办法。你却喝成醉猫直接去找你爹耍,险些连腿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