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太太,咱们巷子里来了好些锦衣华服的军官,奔着隔壁院去了呢!”
话一出,几个妇人都惊讶起了身。
商户妇人又不是书香门第的女眷,讲不了许多规矩,当下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就到了二门前。开了大门,外间情形便能瞧见一二了。
只见巷子里全都是兵,其间一个身穿军绿色锦袍的,几个妇人正巧都认识,可不就是济南卫的王千户大人吗?
堂堂千户,怎么上隔壁的门了?!
几个妇人齐齐往这家太太脸上看去,“你还说人家是暗门子,这什么情况啊!千户大人都带兵来了!”
另一个夫人也说是,“怪不得人家买宅子出手大方,这是有来头呀!”
“可不是么,咱们这位王千户,最是急贵人之所急,他都亲自来了,是贵人错不了了!”
几个妇人输了好几局牌,这下都笑嘻嘻地看着那太太,“咱们十赌九赢的黄太太,怎么着,是不是要输了?”
输了可就是要吃牌了!
黄太太脸色一青,叫了管事出门去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事的比小丫鬟办事利索多了,不多时就跑回来回了话。
黄太太可不想吃牌,“隔壁那女的,到底是做什么的?!王千户又带着人来干什么?!是不是她犯了事?!”
管事满头大汗,“回太太,不是犯事!隔壁那位是宫里出来的人,是正儿八经的六品管事姑姑!”
“哎呦!竟是女官!”
几个商户妇人都叫了一声,而黄太太的脸立刻由青变紫了。
管事还没把话说完,“咱们千户大人是送这位姑姑的胞弟过来的。”
“她胞弟又是什么人?”妇人们齐齐问。
管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看了一眼他脸色已经由紫变黑的太太。
“她胞弟受了伤,在此处养伤,那也是个百户,是京里神武卫的百户!”
几个妇人倒抽一口气。
神武卫,那可是亲军!亲军的百户,怪不得要济南卫所的千户亲自送过来!
黄太太的脸色已经由黑变白了,煞白煞白的。
几个妇人倒也不故意去提输了吃牌的事,只是输给她这么多回,可算是扳回来一句,一个个瞧着她嘿嘿笑。
“啧啧,黄太太你呀,以后可敬着点吧!”
黄太太花花绿绿的脸上一阵僵硬。
*
巷子里喧闹的时候,程玉酌在收拾房间里的箱笼,没在意。
等到喧闹到了她门前,有人敲响了她的门,程玉酌才从屋里走出来,顺便抱起了汪汪奶叫的狮子狗,唤了周常一声。
“你替我去瞧瞧吧。”
周常立刻去了,程玉酌想了想,总不能她刚到,那位替身侍卫就来了。
不过她想了又想,除了顶了神武卫百户名的那人,谁会这般上门?
程玉酌沉了沉心,立刻将狗子放到地上,也跟着周常的脚步往前面而去。
她刚站到二门前,一眼就瞧见了大门外走进了的人。
程玉酌脚下一顿,定在了当场。
那人高挑的身形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一身绛紫色素面锦袍,将他衬得挺拔而冷肃。
腰间束了墨色锦带,锦带的光泽显得他腰间精细有力,黑面金边剑袖更为他平添三分英武。
他浑身无有一丝矫饰,只看身形,程玉酌便已是心跳快了起来,再一眼看到那紧闭的薄唇,高挺笔直如石刻的鼻梁… …
她根本不敢再向上看去,冷汗从额间渗了出来,勉力忍着才没有发抖。
这真的是替身吗?!真的吗?!
程玉酌不敢想上看,目光却不由落到他腰间,脑中突然闪过一阵光亮,掩藏心底的记忆瞬间翻上心头。
程玉酌再也定不住了,两腿一抖,想立刻夺路而逃!
可那人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打量之意让程玉酌立时冷静下来。
稳住,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况且,师父不是说他是替身吗?
只是替身而已!
她又扫了一眼那人脸色,透着苍白。
是了,此人受了伤,是过来养伤的。若是太子受了伤,必然不会这样马虎对待!
门外进来的人已经涌了进来,程玉酌再三告诉自己“是替身”,才迎着那人的目光走上前去。
程玉酌每走一步,都心跳加速,越靠近那个人,越冷汗淋漓。
终于,她走到了他身侧,轻唤了一声,“阿获,怎么还劳烦诸位将军送你过来?”
程玉酌的弟弟名唤程获,这是替身眼下的身份。
程玉酌尽力用最寻常不过的话语招呼着。
那“阿获”低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略有些长,他到底收了回去,轻“嗯”了一声。
人声嘈杂,程玉酌没听清那声音,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失神,立刻错过“阿获”,同来的卫所军官行礼。
“阿获”转头又看了她一眼,见她和气地笑着招呼着济南卫的军官,礼数周道,不卑不亢,好像与自己当真是亲生姐弟一般。
几不可查地点了个头。
程玉酌错开那位替身,面对那些军官反倒自在了许多。
王千户是个明白人,知道人家刚搬进来,到处还乱的很。他告辞准备离去,问了程玉酌可要帮忙,并表示可以给她留些人手。
程玉酌当然不会要,尤其瞧出了王千户想和替身亲近的意思,就更不会多事了,便以替身身边就有亲兵为由,婉拒了回去。
王千户见程获话不多,为人冷淡,而其姐又一再婉拒,只得失望离去。
程玉酌把王千户一干人等送走,关上了大门,略略松了口气。
她回到后院,替身和带来的两个人已经挑了东厢房住进去了。
程玉酌看了一眼,没去打扰,对周常夫妇交代了一下,说了胞弟受伤养伤,事发突然,并委托周常替程获抓些外伤药来,也算是对周边邻里的交代。
明面上的事,总要做圆了才好。
程玉酌也不需要周常媳妇替她忙碌,顺带着也把周常媳妇送走了。
院子里没了外人,程玉酌去后罩房烧了一壶热水,提到了东厢房门前。
小狗子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朝着东厢房叫着,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又瑟缩了两下,可还是不住试探着奶叫。
程玉酌连忙唤它老实些,朝着东厢房里轻声道,“这有一壶热水可用,若有什么旁的需要,直接告诉我便是,眼下院里没有旁人。”
东厢房里没回应,过了一会,才走出来一个人,是替身身边服侍的。
此人做寻常小厮打扮,十五六岁的年纪,白面红唇的,程玉酌正经打量了他一眼,不由愣了一下。
那人朝着程玉酌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唯两颗虎牙发黄十分明显。
“小棉子?”
“嘿,姑姑识出来我了!”小棉子朝着程玉酌行了个礼,“姑姑,咱们可有两年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