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赵凛怎么也没想到,程玉酌竟然借宿了王千户家里!

这是什么原因,简直不言而喻。

天空有乌鸦飞过,嘎嘎嘎——

赵凛不免想到那日程玉酌离去的样子,恐怕是真的怕了自己。

他叹气,不再对此发表任何言论。

然而王千户竟然派了人过来,把昨天的事情说了。

王千户的人来了,他便不能装作不知道。

况且名义上,他是程获,自己的两位“亲姐”遭遇了火灾,肯定不能不闻不问。

赵凛思绪这么一转,便点了成彭,“人没伤到,终归也受了惊吓,你去接过来吧。”

成彭这便要应下,却见太子爷面露思索。

他听太子爷问,“要不,孤亲自前去?”

成彭简直吓到了,去看太子爷,太子爷没说笑话,真的在思考哪般更合适?!

赵凛认真在思考怎样更合适。

程玉酌确实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昨日那般已是奇怪,再让她起疑,或者被济南府其他人起疑,就不好了。

他见冯效也走了过来,便点了冯效。

“准备一下,孤亲去将程玉酌姐妹接过来,到底是明面上的姐弟,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可冯效居然也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爷,程司珍已经辞了王千户,带着妹妹回城去了!”

赵凛愣在当场。

冯效和成彭对了个尴尬眼神。

相较于成彭又在疑惑太子爷这是怎么了,冯效却着实替太子着想。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爷说得是,终归是姐弟,要不,爷还是回济南府里住两日?”

他这个提议着实大胆。

在府城外面的田庄,他们行事松快了许多,除了这边人少,频繁来人传递消息容易落人眼之外,对太子的行动可要松弛许多。

冯效这么说,成彭就觉得太子爷约莫不会答应。

实是没有必要。

然而让他更加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太子爷长长“嗯”了一声,“那就这样吧。”

他们立刻收拾起行装回去。

成彭简直满脑子疑惑要溢出来了,问冯效。

“冯爷是怎么摸清太子爷的心思的?!属下是怎么想不到太子爷会回去!”

冯效捋了捋小胡子。

“其实不难,太子爷自来爱憎分明,又礼贤下士,程玉酌不是太子爷想得那般,还是那个妥当的程姑姑,太子爷自然略感歉意。”

这话说的成彭有些明白,“那太子爷也不必亲自去接她吧?”

冯效琢磨了一下,“许是爷身份不明,这般才更有诚意?”

这一点,连冯效也有点捉摸不清了。

不止成彭和冯效,赵凛坐在回城的马车上,也不住想到了这一点。

或许是程玉酌懂分寸,知进退,并不令他打心底烦厌?

若是旁的女人同他有这番接近,只怕他早就不耐了去。

赵凛认为是这个原因,自然也就认为,自己这番作为,非常的宽宏大量。

毕竟他是太子,应该比宰相肚里还能撑船。

然而快到了程家小院,先行的人却传了话过来,说是韩平宇送程玉酌回了家,如今人还没走。

赵凛实在是不知道韩平宇怎么同程玉酌顺了路。

冯效立刻把这些天跟随程玉酌的人叫了过来,这才晓得韩平宇竟同程玉酌见了三次。

昨晚走水,也是韩平宇当先打马过去的。

今日回城,程姝已经带着孩子回了伯府,程玉酌便由韩平宇顺路送回了家。

冯效听完不无猜测,“韩侯爷妻孝已过,约莫是… …”

赵凛皱眉。

冯效没有再说,却道,“爷先不要过去了,届时巡到济南,韩平宇作为归宁侯爷自然要前来见驾,若是被他瞧出端倪便不好了。”

和王千户不一样,韩平宇可是有爵位在身的侯爷。

赵凛只能在外等着,手里一盏茶喝完,韩平宇才走了。

赵凛这才进了院子,未到二门,就听见里间刑春和程玉酌说话的声音。

“…韩侯爷从前与那大夏氏并不和睦,多次劝阻大夏氏给小夏氏出歪主意,反而被大夏氏嘲讽他天下乌鸦一般黑,他气得将家中姬妾全部遣散,却也不肯与大夏氏和好,夫妻俩冷冷淡淡众人皆知。不过后来大夏氏得了病,韩侯爷还是四处请大夫为她看病,也算有情有义了。如今大夏氏去了一年多,只留下一女,多少人想要给侯爷做继室。不过侯爷眼界高,却对姑姑不太一样,我瞧着,侯爷许是中意姑姑了!”

刑春突突说着。

赵凛并没有听见程玉酌兴奋的声音。

她只是说挨不着。

“人家是侯爷,我不过是寻常宫人,哪里挨得着呢?咱们还是安稳过自己的日子吧。”

这话听在赵凛耳中莫名中听。

不过他也彻底确定下来,程玉酌不是攀龙附凤的人。

不然又何必苦苦挨到这般年纪出宫?

他大步进了院子。

程玉酌吓了一跳,没有上前,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赵凛清了一下嗓子。

“昨日火大,没受伤吧?”

程玉酌明白了过来,她连道没有,一边让刑春去沏茶来,一边跟赵凛道。

“幸亏韩侯爷和王千户来得快,全然没有受伤,你、你不用担心,好好养伤要紧。”

言下之意,你还是赶紧去庄子上吧。

赵凛轻咳了一声,目光从不自在的程玉酌身上越过,落到了她布置的那片竹林上。

竹叶轻摇着,摇下一片竹叶,打着旋儿落在了假山石上。

他声音放低了些许。

“那日我换了新药方,后来才晓得那新药,竟有几分致幻作用,总令我有些幻觉。”

致幻作用… …

他这是在说,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是药物作用,并非故意!

要是任太医在,只怕要大大喊上一句。

“我怎么可能给太子用致幻药?!老夫还不想满门抄斩!”

只不过程玉酌并不知赵凛的药方,而不论真假,他既然说了这话,程玉酌也明白他的意思。

那便是求和的意思。

虽然这个求和,只有半边台阶,剩下的台阶需要程玉酌替他搭起来… …

程玉酌连忙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竟是这般原因,想来还是伤的太重了!阿获着实受罪了,切莫多思多想,养病为重!”

赵凛闻言,好像喝了一碗趵突泉的泉水一样,清冽而心觉熨贴。

他不禁向程玉酌看过去。

她半垂着眼帘,眉目之间干净清秀,嘴角带起一抹和善的笑,全然不让人心生厌烦之意。

自己防人之心着实防得过多了,赵凛暗想。

他说是,“这病还要养几日,便不折腾了,仍旧在小院里吧。”

然而他这么说,程玉酌有些错愕。

这又是为何?

城外它不自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