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织陪祖母用完晚膳后,天色已晚,回秋实院休息。

刚回秋实院,便听说裴绢先前秋实院找她。

威远侯府有三房,三房共有七个少爷、五个姑娘。

大姑娘裴纹和二姑娘裴绢是大房庶出,三姑娘裴绣、四姑娘裴织和五姑娘裴绮都是嫡出。

除了两年前出嫁的大姑娘外,府里四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居住的院子分别是春华院、夏灼院、秋实院、冬藏院。

裴绢虽是庶出,奈何有个偏宠她的侯爷爹,居住在唯有嫡出姑娘才能入住的春华院。

若非当年威远侯夫人不同意,只怕威远侯已作主将裴绢记在主母名下,充作嫡女教养。后来虽然没能记在嫡母名下,裴绢的吃穿用度等一应比照威远侯府嫡女。

裴绢是威远侯府最得势的姑娘,连裴绣都要避其锋芒,更不用说二房、三房的姑娘。

裴织在丫鬟的伺候下换衣服,问道:“她来找我作甚?”

芳菲道:“二姑娘没说,知道你去老夫人那儿,便说等会儿再过来找你。”

裴织忍不住嘴角一翘,旁边的丫鬟们俱是掩唇,都能看到彼此眼里的笑意。

虽说裴绢深得威远侯宠爱,整个侯府都要避其锋芒,但寿安堂的老夫人并不吃她这套。

老夫人的孙子孙女很多,嫡出的更不少,不缺一个庶出的。

更不用说论端静婉约有大姑娘裴纹、论活泼俏皮有三姑娘裴绣、论贴心稳重有四姑娘裴织、论天真娇憨有五姑娘裴绮。

裴绢被威远侯宠得娇蛮张扬,不耐烦应付老人家,极少会来老夫人这里尽孝,老夫人如何能喜爱她?

因老夫人对她不算宠爱,裴绢也不喜欢来寿安堂,除了初一十五固定的请安外,其他时候能避则避。

所以每次裴织要躲清净时,都会跑老夫人那里。

换上一袭较为轻薄的月白色春衫,裴织懒洋洋地倚在小榻喝玫瑰花茶。

玫瑰花茶是用庄子里种的玫瑰花制成,晚上喝不会睡不着,还能美容养颜,或者拿去做各种玫瑰花蜜、玫瑰花饼、玫瑰花烩等,裴织便颇爱喝这花茶。

刚喝完一盏花茶,裴绢便来了。

丫鬟打起帘子,说道:“姑娘,二姑娘来了。”

同样换了一身衣服的裴绢走进来。

裴织打量她,发现裴绢这会儿的穿着打扮比之白日时格外素净,浅粉底子刻丝刺绣交领长裳、下面系着一件豆绿色的素面湘裙,头发简单地插了一支珍珠发钗。

除此之外,别无饰品。

虽说在家里,不必像外出那般隆重正式,可裴绢素来是个张扬的,喜欢和裴绣互别苗头,不管何时都要打扮得珠光宝气,极少会这般素淡。

裴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让她想明白,裴绢已经走过来,坐到小榻另一边,说道:“四妹妹,你这儿倒是清净。”

秋实院的格局以清雅、幽静为主,花木葱郁,不过在这些年轻的贵族姑娘眼里,便显得过于清幽,难以忍受。

裴织虚应一声,“是比不得二姐姐你的春华院热闹。”

裴绢的春华院是整个威远侯府位置最好的院子,原本应该是威远侯府的嫡女居住的地方,因威远侯宠爱裴绢,硬是让她住进去。

当时为这事,年幼的裴绣气得哭闹一场,还是裴织安慰她的。

芳草端来沏好的茶。

裴绢看向青花瓷盏里澄清的茶水,微微抿一口,忍不住皱眉,将它放下。

她实在不爱喝这种苦涩的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裴织竟然能喝得下。

“四妹妹,你这里的茶水实在不好。”

她的神色有些轻蔑,环视室内的摆设,清雅有余,富贵不足,哪里像京中贵族姑娘的卧室?不过想到裴织年幼丧父丧母,若不是府里老夫人怜惜,处处护着,只怕她的生活更不如意,倒也能明白几分。

只是明白归明白,却同情不起来。

“我觉得挺好的。”裴织笑着说。

边上侯着的芳草、芳菲几个丫鬟暗暗翻白眼。

二姑娘又跑来她们姑娘面前秀她在府里得宠,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实在讨厌。要不是她们姑娘性子好,只怕早就像三姑娘裴绣一样闹起来。

裴绢看向裴织,目光落到她娇美精致的脸庞,虽然打扮素净,却无法遮掩属于她特有的姝静昳丽之美,反而为她添染一份清水芙蓉的清柔,连同为女人的自己,都觉得她很美。

一股猛烈的嫉妒从心里窜起。

她真的很嫉妒裴织!

明明裴织什么都比不过自己,为什么最后却是裴织拥有一切,自己一无所有?

裴织问:“二姐姐,你找我有事?”

她有些不解,难道裴绢过来,就是从她这里找优越感的?而且她这嫉妒是什么意思?自己身上有什么让她一个大房得宠庶女嫉妒的?

虽然裴绢隐藏得极好,裴织仍是发现她的嫉妒。

人类的情绪很复杂,一般人很难察觉,不过裴织不一样,她有精神力,对人的喜怒哀乐能直观地察觉出来。

裴绢压下眼里的情绪,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让她看笑话。

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满嘴都是那略有些苦涩的味道,说道:“今儿太子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裴织一脸错愕。

裴绢探究地看她,“别装傻,太子在承恩公府出事,难道你不担心?”

裴织:“……”

她觉得自己这二姐姐才是傻的,竟然跑过来问隔房堂妹这种事,怎么看都古怪,就算她关心太子出事,难道还要管别人关不关心?

而且她不认为她们好到能随意谈论太子的地步。

“二姐姐,我不知道太子出什么事,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还有皇上呢。”裴织敷衍地说。

储君出事,要急的也是宫里的皇帝和那些大臣,和她们这些闺阁女孩子没什么关系。

裴绢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似是在探究什么。

半晌,她站起身离开,冷冷地说:“你记住自己的话。”

裴织更无语了,她为什么要记住自己的话?

“姑娘,二姑娘到底来做什么?”芳草、芳茹等丫鬟俱是一脸纳闷。

裴织神色淡然,将剩下的半盏花茶一饮而尽,随意地道:“谁知道呢,不用管她,反正有大伯为她操心。”

不管裴绢是不是想嫁太子,都不是她能干涉的。

而且,太子可不是她想就能嫁的,没有皇帝同意,太子同意,挤破头都进不了东宫。

裴织暗暗摇头,显然裴绢还没意识到这点,似乎觉得只要有父亲威远侯出面,她就能进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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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后,威远侯府的姑娘恢复正常的生活。

寅时末,裴织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