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2/3页)

铃摇不想回答他,“悟在哪里?”

“所以,你果然很喜欢他?”他抬起手,把玩着手指,那样的动作很妩媚,如同歌舞伎剧场里,浓妆艳抹后,在层层帷幕里,风情万种登台献艺的艺伎。

一举一动,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妩媚。

铃摇转头,看到了湖面里的倒影。

一个是她,而另一个,不是五条悟,是一个女人的影子。

可是再抬头时,面对面的人,还是五条悟的脸。

她抿着唇,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只是攻击,她有胜算,但是……对方只是一个幻影,所有攻击都会穿过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受伤。

雾越来越浓。

她甚至开始看不清面前的人的脸。

铃摇展开了流萤,试图展开屏障,把这些雾驱散开,可是根本没有用。

而面前的人仍然冷静地微笑着,风情万种,“没有用的,这些雾,是从你的内心散发出来的,它们,是你的恐惧。”

“好期待啊,可爱的小女孩会恐惧什么呢。被老师责骂?被父母忽略?被暗恋的同学拒绝?——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就太无趣了。”

他自顾自地笑着,缓缓柔和的女声,如同催眠,在愈来愈浓的雾里,声音仿佛不是来自面前,而是……心底。

“我吞噬过了太多心脏,可是临死前看到的总是这些无趣的东西,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红色的雾了。”

他咯咯地笑。

“看来这一次,很惊喜啊。”

“让我来看一看,这么漂亮的红色的雾,内心里藏着近乎绝望的恐惧,到底是什么呢——”

恐惧。

近乎绝望的恐惧。

铃摇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对方用着五条悟的脸,对着她微微笑着,而湖面上倒映着的,是宽敞和服迤逦的女人,长发披散在后,端庄而风情。

而后,她仿佛沉沉坠入了冰窖。

再次醒来的时候,雾似乎已经散了,眼前也不再是那片树林。

面前是一条很浅的河流,清澈的河水里,可以看见河底圆润的鹅卵石。

四周安静得仿佛没有人烟,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抬头时,依稀听到了远处有小孩子的欢笑声,有一种远离尘世的宁静感。

铃摇看到远处有炊烟升起,那里或许会有人,可以问一问这是哪里。

她顺着河流往有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渐渐近了,看到一个村庄。

几个小孩子在村口玩着堆石子的游戏,笑得很大声,似乎又在为了采用谁的主意而起了争执。

这个时候,孩子堆里有一个看起来年长一些的男孩抬头,看到了铃摇。

他忽然笑起来,朝铃摇挥挥手,“铃?阿婆今天又让你去山上采药了吗?”

铃,是叫她吧。

阿婆又是谁。

见她愣着不动,男孩似乎也不意外,跑过来对她笑着说:“你阿婆还在煮饭呢,应该还要一会儿,你过来看看,我们堆的这个石堡,好不好看?”

铃摇任由他领着自己到了孩子堆那边。

男孩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好了好了,别吵了,我们听听铃的意见。铃,你觉得怎么堆好看,是用这块石头,还是这块?”

“……”

有小孩嚷道:“肯定是这块啊!铃肯定会喜欢这个的!”

另一个小孩连忙反驳:“铃才不会喜欢这种好不好!”

那个年长一些的男孩打断了他们,“好了,铃都没说话呢。”

他一开口,小孩子们停下了争执,眼巴巴地看向她,等着她的意见。

铃摇看着这些陌生,却淳朴真诚的脸,慢吞吞说出答案:“……它,吧。”

小孩顿时欢呼雀跃起来:“看吧!我就说铃肯定会喜欢它的!”

没有被采纳的那个小孩瘪了瘪嘴,看向铃摇,可怜兮兮又真诚地说:“铃,你喜欢这种石头,我下次去河边打鱼的时候,多捡点回来给你。”

“……好。”

她一答应,小孩再次开心起来,好像她的回答多么重要似的。

他们继续开开心心地堆着石头。

然而,转眼间,面前宁静淳朴的村庄,化为熊熊烈火。

刚刚还在跟她笑着的小孩们,躺在火中央,早已成为无法辨认人形的焦炭。

漫天的火光,将整个村子覆盖,连空气都在火焰里变了形,映着残血一般的夕阳,猩红的颜色染红了她的眼瞳。

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拖着厚重的血液。

就好像,走人尸山血海的炼狱,尸体的腥臭混着火焰烧焦的烟,几乎将味觉掠夺。

“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了,我是你的父亲啊,我是你的父亲啊——”

从角落里滚出来一个男人,跪在她的面前,面部因为恐惧而扭曲着,不断哀求。

他的瞳孔紧缩,极度恐惧将他的脸扭曲得格外丑陋,混着腥臭的血海尸臭,恶心得令人作呕。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不要杀我,那些,那些都你母亲的主意!那个贱人,我已经把她处死了,你别杀我!别杀我!”

火光蔓延着血液的红色。

这时候,一粒清亮的萤火从她眼前划过,成为了此时人间炼狱里唯一的光亮。

在她发愣的这一秒,身后有一支利箭带着沉重的气流,从她的身侧划过,将哀求着的男人刺穿,他死去,还睁大着眼瞪着她,嘴巴半张,似乎还有求饶没有说出口。

她回头,看到了一只咒灵。

咒灵将男人杀死后,下一步准备将她也一把掐死。

奇怪的是,她本该逃跑,或者伸手攻击它,可是这一刻,她好像没有了任何想要求生的欲望。

静静等待着死亡。

再后来,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我不是说过让你等我回来吗?”

他将她背在背上,急促地奔跑着。

可是血泪模糊了眼,她无法睁开,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听到那道冷清的声音急切地说:“再等一等,我马上带你回家。”

他说,“别怕。”

“别怕。”

他连说了两声别怕,一时间分不清是在安慰她,还是劝服他自己。

这个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背着她的脚步声踏过走廊,发出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这个时候,屋檐悬挂着的风铃声被风摇曳,她恍然想起来那天做的梦,梦里的人也是这样,冷冷淡淡,似乎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声音。

只是,现在的他,好像在害怕。

于是铃摇重复着他刚才的安慰的话,安抚着他,“你也,别怕。”

背着她的人僵了僵,再然后,更快地往前奔跑。

那一刻,铃摇很想这样被他背着,安安静静死去,似乎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意识昏沉里,她始终在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想看清她梦里一直见到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