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雍正三年六月, 京中大雨连绵数日,直隶爆发水患,雍正帝在前朝日日关注着江堤和百姓, 提前准备着赈灾事宜。

他如今私库丰裕, 然没有信任之人, 并不愿意将私库的银钱也拿出来养那些贪腐之人, 是以都是从国库拨款赈灾。

登基三年, 雍正已经坐稳皇位, 不再似初登基时束手束脚, 顾虑颇多。

便是对这些兄弟们, 也放开了些。

雍正最信任的自然是二十二和十三,胤祜还小,不能入朝,怡亲王胤祥已是身兼数职, 劳累非常,他亦是不忍心继续施加重担。

倒是廉亲王胤禩、九贝子胤禟、敦郡王胤俄这样曾经与他作对的,雍正压迫起来丝毫不心疼。

整个直隶都雨水不断, 行路极难,他仍旧命九贝子胤禟和二十弟胤祎为钦差, 前往霸州、保定等地治水赈灾并水患之后百姓安置等问题。

无论从前老八一党如何势大,十四又如何声高,如今新帝帝位稳固,又并非那等不容人之君, 慢慢便有许多人不愿意再冒险。

敦郡王自新帝登基以来, 表现的便异常的乖巧, 还曾被老十四挤兑“软骨头”、“见风使舵”。

他与九贝子亲近, 今日朝堂上九贝子终于得了重要的差事, 甭管旁人如何想,他心里是为九哥高兴的,下朝也不回家,直接跟九贝子回了他的府上。

“九哥,这次的差事是个好机会,你做的好,皇上看在眼里,兴许才能放心用你。”

九贝子眉头紧锁,“你如今是彻底屈服了吗?八哥……”

“九哥,八哥忙得脚不沾地,咱们都多久没时间聚了?”

“那是他故意的,什么脏活累活全都给八哥,无一刻得闲,八哥还要照拂我……”九贝子越说,语气越是歉疚、不满。

“皇上好歹没清算咱们。”敦郡王与他掰扯开来讲,“平心而论,若是咱们得势,会如何对昔日的对手?”

九贝子不吭声,其实心知肚明,他们当年争得那样激烈,若最终得胜,政敌全都要处理掉的。

“我先前以为皇上只是为了名声不能立即清算咱们,可如今皇上都登基三年了,对八哥是严厉些,可也只是差事上有问题时借机罚俸斥责几句,至于其他兄弟……”敦郡王指了指南边儿,“再是讳莫如深,皇上都能放那位出来,就比我们以为的有容人之量。”

那可是中宫嫡子,正统出身,当了四十年太子的人。

敦郡王自认没有这个肚量,“九哥,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跟皇上作对,没有好处的,而且,也要想想家人。”

九贝子的母亲宜太妃住在恒亲王府邸,有妻有妾有子有女,原先被发配,他心中不平之气极难消,及至新帝调他回京,也是做着不咸不淡的差事,依旧郁郁不得志。

而今得了赈灾的差事,哪怕十弟不劝他,其实九贝子心里也没打算消极怠工。

不过是因为从金尊玉贵的皇子变成“只是”一个小小的贝子,一落千丈,接受不了落差罢了。

“是啊,总不能一二十年后,子孙后代便成了闲散宗室……”

另一边,皇宫中,雍正单独召见了二十弟胤祎,不是为了给他安排什么额外的任务,而是紧一紧他的弦。

“你的府邸早就已经建好,朕是额外开恩,才没赶你出宫去靠自己过活,此次与老九一同出去赈灾,多学学,别整日里偷懒耍滑。”

胤祎在他面前,表面态度还是很端正的一个人,“臣弟绝不敢偷懒,当差向来都是尽心尽力,兢兢业业……”

雍正白了他一眼,“你如何,朕会不知道?”

胤祎深觉冤枉,但瞧皇兄笃定至极的神色,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辩解。

雍正深知二十弟的本性,也不与他生气,直接道:“二十一和二十二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也得大婚,你若是只想要些开府的安置费就出宫去,朕是极乐意省一笔钱,再省下个爵位的。”

胤祎一激灵,瞬间警醒起来,讨好道:“皇兄放心,臣弟此番定好好当差,好好学习,为皇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雍正拿起奏折,作出要开始忙碌的状态,道:“朕记住你的保证了,看你表现。”

胤祎又是拍着胸脯一通保证,然后才恭敬地告退,可出了殿,裤腿被雨水打湿,这丝丝凉意又让他苦了脸。

唉~这么大的雨出去赈灾,实在辛苦。

直隶水患,对于后宫最大的影响,便是皇后乌拉那拉氏主动提出缩减份例,从而为赈灾出一份力。

无论后宫诸人是否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乐意,表态时都十分积极,雍正得知后在众妃到长春宫请安时表扬了众人。

不过雍正特意跟皇后交代,两宫太妃那里不可缩减,是以宁寿宫和安寿宫从前吃了多少道素菜,现在依旧吃多少素菜。

添盘菜少盘菜,实际对檀雅来说没多少区别,下大雨不能出屋对她造成的影响更大,她倒也不是非要出屋不可,可这雨连绵不绝,人在屋里也觉得哪哪儿都湿乎乎,做什么都没劲头似的。

屋里暗,刺绣看书都费眼,她就雕木头,雕咸福宫,一花一草一点点打磨,甚至宫殿门和窗户都能推开,还做了手指大小的小人,或站或立,还能塞到屋子里。

咸福宫的轮廓刚雕出来时,因着是原木色,瞧着还不甚稀奇,等到她一点点上色,柯冬在旁边惊奇道:“主子您记性真好,竟然连东配殿这片墙上的斑驳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常坐这儿晒太阳,哪还能记不住。”

檀雅将提前晾干的摇椅和茶几小心地放在那回廊下,满意道:“还差一步,这木雕咸福宫就活了。”

柯冬好奇地问:“主子,还差什么?”

闻柳正在整理旧衣服,闻言笑道:“自然是差人,主子,奴婢说得可对?”

檀雅肯定地点头,眼带笑意,小心地将一个长榻塞进东配殿正厅里,那榻上的扶手一角,还特地做了相似的断裂痕迹。

苏贵人知道她一直在忙活这些,只是先前檀雅都藏着掖着,不做活时都拿布盖着,神秘兮兮的,待到见着成品,惊喜是有的,可瞅见檀雅刻的人脸,还是忍不住嫌弃。

“那雕梁画柱雕的挺好,可这木偶也忒丑了,粗看尚可,细看实在经不起推敲。”

苏贵人拿的是后院石桌边坐着的小人儿,又随手拿起东配殿廊下摇椅上躺着的小人儿,若不是位置动作不同,这两个小人的脸是一样的僵硬。

檀雅也知道不像,她也是头一次刻人物,不熟练,还没掌握精髓。

“我日后多练练,肯定会有进步,我还想给额乐做嫁妆呢。”

苏贵人点头,“额乐肯定会喜欢,要我帮你上色吗?”

“不用了,你事情也不少。”檀雅从那一堆木橛子里扒拉出一根簪子,递给她,“我给你、宣太妃娘娘、定太妃娘娘一人做了一根簪子,都打磨光滑了,稍微有些简单,戴不出去,就拿着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