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认怂

“……”

方冀南翻身躺平,顿了顿,一手搂着她,软着嗓子哄,“别哭了,我还真能把你怎么着呀。”

“你,你欺负我。”他这一说冯妙却越发委屈。

你说日子好好的,觉醒之前她已经习惯了当个温顺快活的小媳妇,就像陈菊英说的那样,嫁了人都没出自家院子,没有婆婆拿捏、没有小姑子拌嘴,方冀南对她也恩爱。谁愿意这样啊。

心里其实也难受。

“你,你欺负我。”冯妙抽抽鼻子控诉,“你仗着自己是男人,你欺负我,呜呜……”

“祖宗,别哭了行不行,”方冀南噎住,“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

“反正你就是欺负我。”冯妙索性放任情绪哭给他看。

方冀南百般无奈,赶紧拍着哄。

“怪我,我不好,我欺负你,”他叹气,憋着气轻声哄劝,“咱不哭了行不行,大过年的,长辈们可都在那屋呢,回头让爹娘听见,我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冯妙被他抱着,,把头抵着他胸口,轻声抽噎。方冀南陪小情又哄又劝,好容易她停下了。

“那你认打认罚?”她抽抽鼻子问。

“姑奶奶,这还得认打认罚的?”

“随便你,行吧?”方冀南说着一顿,警惕地问道,“先等一下,怎么打,怎么罚?”

“罚你一个月睡地上。”

“……”方冀南,“那我认打,你打吧。”

冯妙:“认打,你也一个月睡地上。”

“祖宗哎,你来真的?”方冀南停了停,认真道,“会冻死人的。”

“那你睡一个月炕尾,”冯妙,“从中间分开,不许超过界限。叫你以后不敢随便欺负我。”

“……”方冀南,“凭什么,你还是不是我媳妇?”

冯妙知道跟这货来硬的压根没用,抽抽鼻子说:“你要还当我是你媳妇,心里疼我,那你就听我的。”

“听你的就不能碰你?”方冀南噎着慌,“那还叫什么两口子?”

“……我怕怀孕。”冯妙找了个也是理由的理由,缓了下语气柔声道,“你别跟我说用套,我不信,谁知道真管用假管用?我跟你说,我做梦我现在怀孕了,然后就难产死了。我从小做很多梦都很灵的,我现在想起来都害怕,怕得不行,你要是心疼我,那你就忍一阵子,等我什么时候心里顺过来,不害怕了。”

她推推他,委屈央求的口吻:“冀南哥……”

方冀南:“……”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做梦你也信?”

冯妙:“可是我害怕呀。你要是不想听,不管我死活,那你随便吧。反正我也抗不过你。”

“冀南哥……”她委屈的声音道,“你老是说我比你小,那你就不能让让我呀。”

“……”方冀南忍着气磨牙,“一个月是吧?”

“对。”

“行,老子顺着你。”方冀南磨牙,“但有一条,你以后有事就老老实实跟我说,不许再跟我作,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停了停,他语气认真起来,“冯妙,你是我媳妇,嫁给我就是我的人,两口子吵架,你哪怕学村里那些个泼妇,闹也好、骂也罢,你就是真生气打我两下,私底下也没啥,就是不许把离婚挂嘴边上,气话也不行。”

冯妙默默没吭声。

要是没觉醒,不知道自己的宿命,她大概跟许多农村妇女一样,怎么也不会说出离婚二字,甚至哪怕他提出离婚,她大概也死活不肯离那种。

冯妙静静被他搂在怀里,胳膊推推他:“那你还不去炕尾。”

方冀南搂着人纹丝没动:“明天开始算。”

半晌,他幽怨地嘀咕:“早晚让你弄出毛病来。”

“女人真难伺候。”

“惯的你。”

“弄出毛病来,我看你还怎么使。”

冯妙:“……”

碎碎念他还没完了是吧?冯妙索性一伸手,把他嘴给拍上了。

方冀南捉住她的手,没再动作,两人就那么安静地躺着。

一时间静谧安详。

堂屋那边隐约传来谈笑声,也不知谁说了什么,忽然响起一阵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冯妙动了动,他们小两口一直躲在这屋总不好。

她纠结地跟暖被窝抗争了好一会儿,摸索着棉袄想要披衣坐起,方冀南一伸手把她捉回去,又塞回被窝里。

“干啥?”

“去那屋啊。长辈们都守岁呢,回头又要说我们了。”

“别去了,有什么呀,自己家人。”方冀南嘴里说着,抱着她掖掖被子,又躺了会儿,不情不愿地摸到手电筒,拿起枕边的手表看了看。

“快三点了。你说我这什么命。”他认命地叹气。

冯妙不接茬,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纠结着要不要起来。

“你睡会儿吧,我去,我去行了吧。”方冀南说,“瞅你这又哭又闹的,去了那屋再让谁看出来。你再睡会儿,反正年初一就是吃饭的活儿。”

方冀南又赖了会儿,故意叹着气,不情不愿地放开她,爬出被窝,穿好衣服去堂屋。

爷爷和冯福全兄弟三个正围坐火盆抽老烟袋,满屋子呛人的烟火味儿,方冀南笑着叫了声“爷爷”,赶紧去炕上找俩儿子。这么大的烟味,小孩子可不行。

没有。

“抱我们那屋睡了。”陈菊英小声说。

方冀南放心了,为岳母的体贴心里窘了下,忙笑道:“那啥,我喝多了,这酒真杠,七荤八素睡到现在,冯妙照顾我大半夜都累坏了,我叫她在那屋歇会儿。以后可不敢这么喝了。”

“男人哪有不喝酒的。”二叔笑道,“你别跟你三叔喝,他以前,二锅头都论碗的。你跟你爹喝,他喝酒论瓶盖。”

冯福全嗤笑一声:“谁喝酒论瓶盖?冀南跟你二叔喝,他二两就倒。”

时下乡村并没有“跨年”的概念,都没几家有钟表的,也没那么多鞭炮烟花可以玩儿,所以除夕夜就是一家人整夜的围炉守岁,直到东方欲晓,迎着第一抹朝霞放几个鞭炮,新的一年就开始了。

又闲坐聊了个把钟头,凌晨六点过后,东方天际开始泛白、冒红,方冀南去叫醒冯妙,冯跃进带着俩堂弟跑去院里放鞭炮。

小辈们放完鞭炮,纷纷跑进屋给爷爷磕头拜年,农历1975来到了。

大子二子也得了几张毛票的压岁钱,作为家族目前唯二的第四代,他俩最占便宜,爷爷给孙子孙女们一人五毛,也给了他俩每人五毛,姥姥姥爷给了五毛,然后二叔三叔也一人给了两毛。

二子人小,啥也不懂,陈菊英给他把钱卷一卷缝在帽子上,大子却认得钱了,屁颠颠拿着几张毛票,跑来给冯妙看。

“爸爸,”小财迷认定了磕头就给钱,跑到方冀南跟前咕咚跪倒,撅着屁股磕了个头,然而穿得太多,磕下去愣没爬起来,吭哧吭哧小身体一歪,圆滚滚地滚到地上了。方冀南把他拎起来,也给了他一张五毛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