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深情有独钟(第3/3页)

安裕容还是头一回听徐文约提起此事,顿时心下了然:“执政党任命总理,重组内阁,势必分薄大总统权力,祁保善想来不会高兴。他若真心维护共和,或者有可能妥协。若只是伪善欺世,革命党如此咄咄相逼,他定不会坐以待毙。”

徐文约皱眉道:“正是如此。然而……话说回来,于今复兴伊始,国家权力太过分散,未必足以维持当下平稳局面。各方有识之士,为国体政体之辨,各执一端,争论不休,愈演愈烈,叫人莫衷一是。”

一时三人均陷入沉默。最后还是颜幼卿开口:“大总统也好,革命党也罢,既然能达成和谈,成立联合政府,想来双方都是肯顾全大局的罢?这么些厉害人物,想必最后总能拿出个好办法来。”

安裕容洒然一笑:“徐兄,幼卿说得对。你我就别在这杞人忧天了。那些个大人物,谁也不是蠢的。如今大好局面,得来殊为不易。举国思安,民心思定,再掀风浪,未必讨得了好去。”

三日后,颜幼卿登上开往京师的短途列车。

出发前他没有再与安裕容、徐文约告别。悄悄见了嫂嫂一面,仔细交代一番。侄儿侄女那里,只知道小叔出远门做生意去了。

倒是韩三爷出面,在仁和居专门摆了几桌饯行宴,不单胡闵行、王贵和全程作陪,连鑫隆金大也亲自来了,与颜幼卿称兄道弟,好不热络。颜幼卿应对此等场面,向来话少说,酒多喝,反倒叫人觉着分外豪爽,直率可靠。一场饯行宴,喝掉不知多少瓶芦台春,皆大欢喜。

出发前夕,田炳元、吴瀚生果然再次细问颜幼卿身世背景。颜幼卿未加隐瞒,直接说了祖父名讳。又点明自己曾迫于情势,不得已与山匪为伍,最终伺机脱身。听说他曾亲身经历了兖州奚邑劫车案,那两人甚为吃惊。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吴瀚生神色有些难以言喻,向颜幼卿道:“傅中宵去年就死了。”

颜幼卿大吃一惊:“他不是接管了奚邑城,还当了那个……什么军长?”

“是兖州护国独立军军长。听说是剿匪途中中了流弹,运气不好,一枪打在心口,当场就断气了。独立军人数本来就不多,几次剿匪颇有损伤,最后便撤了番号,打散到其他部队里去了。”

颜幼卿半晌说不出话来。傅中宵本是横行一时的山匪头目,劫持人质换来个军长位子,屁股还没坐热,竟然就因剿匪而死——这件事,实在是讽刺到叫人不敢相信。

田炳元打个哈哈:“幼卿老弟,过去那些事,就不要再多想了。你是个有福气的,好日子在后头哪。”

“那……傅中宵手下师爷曹永茂呢?也死了么?”

吴瀚生道:“此人不曾提及,未知下落如何。”

田、吴两位明显没认为颜幼卿身世经历有何不妥。他于是抛开思虑,将这一页彻底翻过。

同行上火车的,共有三四十余人。颜幼卿以为此行直奔京师,心底难免生出一丝期待。谁知车行小半日,停靠在一处小站时,田司令招呼大伙儿下车。吴秘书倒是留在车上,不多时便继续往京城去了。

颜幼卿等人这才知道,接下来的三个月,将留在此地军营学习军规,操练枪法。三个月后学无所成者,只有灰溜溜打道回府一条路。田炳元亲自任教官,又有另一位军中射击高手出任副官,监督每日操练。

军中生活辛苦乏味。大总统护卫职责重大,荣耀非常,田炳元一面晓之以大义,一面动之以重利,兼之候选者均是习武之人,身负家族厚望,虽操练艰苦非常,十之八九都坚持了下来。田炳元深知这些年轻人就是自己手中后备力量,将来还可能借重其背后家族宗门,故操练虽毫不含糊,日常待遇却并不差,甚至允许写家信回去报平安,只是信件必须开封检验后方能进出。

颜幼卿以给兄长汇报的口吻,简单明了交代了近况,寄往海津《时闻尽览》报社。不数日,收到一个包裹,看封皮当是峻轩兄手迹。内中并无只言片语,只有跌打药物若干,护肘护膝两套,还有一叠子绵软结实的西洋布棉袜及内裤。

颜幼卿功夫枪法俱佳,即使不爱多言,人缘也不算差。熟稔些的知他并无父母,看见东西纷纷起哄,这般体贴,必是小媳妇心疼情哥哥。

颜幼卿闹了个大红脸,奈何无从分辩,索性闭嘴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