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沈黛是在第一轮比试开始是才想起来谢无歧这回事的。
她当时被方应许和兰越两人催促着去一边找地方养精蓄锐,还没来得及看谢无歧手里那根木签是谁。
也只有等她比完了这三轮才有空去问了。
太玄都地势广阔,主峰侧峰层峦叠嶂,参加大比的修士们都被分散在了不同的峰顶,沈黛按照太玄都的引路仙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比试场地。
“……是、是你!”
沈黛看着眼前见了她脸色发绿的男弟子,心想看来她的运气大约是触底反弹了。
第一轮对手是他,意味着她怎么也能比完三场。
“是我。”沈黛言简意赅,看向一旁裁决的太玄都小童,“可以开始了。”
“等等等等——!”
对面那个名叫唐回的弟子吓得结巴。
“我、我还没准备好!”
他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混账话,说人家倒霉也就算了,还说看她看久了也会沾上霉运,这话谁听了不怀恨在心?
待会儿她必定要蓄意报复,他得好好准备一番……
那小童奶声奶气却语调平淡地问:
“仙君要准备多久?”
唐回:“半、半个时辰?”
那小童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敲锣。
“纯陵十三宗,沈黛,青阳宗,唐回,斗法开始——”
“别、别啊!”
锣声响起的一瞬,蓄满力量的沈黛便顷刻从原地消失。
旁边还有零星正在做准备的修士,还有些下轮才上场的观众,原本只是不经意一瞥,但沈黛这鬼神般的速度立时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等到她再次现身时——
砰!
在场几乎无人反应过来。
就连唐回自己,也是过了好久才回过神。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是在被沈黛反身一脚从山顶踢到半山腰的路上了。
站在斗法台上的沈黛在一片静寂中回首:
“他一时半会儿应该爬不回来,可以结束了吗?”
原本例行公事的小童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虽然这位女修是筑基初期,但那位修士也是练气后期,差距并不算大,怎么会……怎么快成这样?
“胜、胜负已定!本局纯陵十三宗,沈黛胜!”
眨眼定胜负!
四周一片哗然,大部分没看清过程的好事者左右打听,拼拼凑凑才弄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那女修知道自己和对手修为差距不大,所以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在比赛开始的一瞬间将灵力灌注在腿上,一招制胜,绝不拖沓。
这决断,这策略——
众人目送着那小姑娘最多不过四尺五寸的背影,回想起刚才的一幕,顿时觉得她高大了许多。
沈黛却不知众人对她刮目相看,赢了唐回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因为她下一场的对手才是真正棘手的存在。
“小僧怀祯,有幸与仙君交流斗法,还望仙君勿要因为我年幼而留手,阿弥陀佛。”
斗法台上,站在沈黛面前的是个十岁的小和尚。
小和尚头顶光亮,皮肤白净,抬头望着她时眼眸明亮可爱,像个刚剥壳的鸡蛋。
若是这是沈黛第一次见小和尚,她可能就要被他这外貌骗得心软,忍不住手下留情了。
可偏偏不是。
前世与这小和尚站在这斗法台上,沈黛就被这小朋友一拳揍穿斗法台,整个人陷入数十米深坑,差点都爬不出来!
那简直是一场噩梦,现在沈黛回想起来都觉得腿抖。
“你放心,我不留手,一定不留手。”
沈黛神情严肃,信誓旦旦。
怀祯还是第一次见他的对手如此敬重他,不免对沈黛生出几分好感,他笑着道了句:
“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的这一场斗法,观看者便更多了。
怀祯本身就是声名鹊起的天才,十岁结丹的这等天赋,在近期的修真界里近乎一个传说,大部分人很多都只是单纯来瞧瞧这位天才是个什么模样的。
谁料这场斗法开始之后,竟变得相当有趣起来。
首先是这位叫怀祯的小和尚,以他这样的年纪,又刚刚结丹,修为应该并不稳固,但此刻见了却发现,他的一招一式都灵蕴深厚,十分惊艳,光凭这就能看出,此人不仅有天赋,还刻苦踏实。
按照这个道理,刚刚筑基的沈黛应该在她手底下过不了三招。
但这又是这一局神奇的地方了。
沈黛与怀祯同是炼体修士,原本应打得拳拳到肉,有惊涛骇浪之势。
可偏偏沈黛用了些战术。
周围有不少来自梵音禅宗的师兄,都是来看自家小师弟比赛的,见了她这战术,各个都是一脸“这女施主竟狡猾如斯”的表情。
因为当怀祯欺身上前欲与她近战时,沈黛却立刻收手,拉开距离迅速结印。
道印碾压而来,怀祯不得不匆忙后撤接下,两人距离拉开几分,而当怀祯也准备结阵攻击时,沈黛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身后,奇袭打断他的结阵。
简而言之,大概就是怀祯逃,沈黛追,怀祯追,沈黛又跑,总之兜兜转转,怀祯怎么都插翅难飞的战术了。
这样一番拉扯,原本金丹期修为的怀祯就仿佛老鹰被捆在了狭小暗室。
哪怕他有搏击长空之力,也被沈黛频频打断,难以施展,即便如此,他也与沈黛足足缠斗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败下阵来。
“胜负已定!此局,纯陵十三宗,沈黛胜!”
小童此言一出,斗法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梵音禅宗的那个怀祯……败了?
十岁结丹的天才,败给了一个……筑基期修士?
沈黛还沉浸在神经紧绷的氛围中,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她好像赢了。
虽然这是利用她前世的经验,也是因为此时的怀祯年岁尚小才管用的。
但是……她竟真的赢了?
“斗法已结束,恭喜仙君获胜,怀祯心服口服。”
小和尚用稚气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
沈黛回过神来,连忙摆手:
“不不不,我只是……我只是比你经验稍微多一些,论修为,你比我厉害多了。”
怀祯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语气真诚地说:
“经验也是实力的一种,多谢施主赐教,怀祯对于道法又有了新的感悟。”
他越这样客气,沈黛越是羞愧,也跟着弯腰。
“没有没有,不是赐教,我只是投机取巧。”
“施主谦虚了。”怀祯腰弯得更低。
“你、你才谦虚了。”沈黛也顺势跟着低头。
旁边观战的师兄们看不下去了,从后面拎起怀祯的僧袍领子。
“差不多就行了,你们俩再鞠躬,就要磕头对拜了。”
这师兄个头很大,说话粗声粗气,如果不是穿了一身僧袍,更像是个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