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万灵仙子,自入门起,便是新代弟子的佼佼者。
剑修之苦,常人难以想象。可她一个娇娘子,却愣是一步步坚持了下来,并且成为了门中最出彩的那一个。
她的心中似乎只有剑。
别人玩闹时,她在练剑;别人吃饭时,她在练剑;别人睡觉时,她在练剑。便是他们定亲那一日,她也在练剑。
她那么强大,又怎么可能受伤?
可是她又怎么不会疼呢?
即便表现得再坚强,可她终究还是个人。
人,怎会不疼?
万灵峰上又飘起了雨。
雨水大颗大颗的砸在了地上,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裴姝,裴姝……”倒在地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雨水顺着他隆起的眉峰划过,模糊了他的面容。不一会儿,身上便全部湿透了。
他面色苍白,喃喃自语,“你爱我吗?”
没有人回答他。
雨水倾盆,逐渐淹没了他的身体。
闻人靖躺在冰凉的雨水中,半晌,英俊的脸上忽然扬起了一抹笑意,“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怀疑你的。你放心,这一生,我闻人靖都只会有你一个妻子,终其一生,也不会变。”
“我不会让你死的。”
地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斩钉截铁的道,“穷尽余生,我也要找到你。哪怕……”
找到的是你的……尸身。
“便是死,我也会陪你一起。”
不远处,裴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混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落。
终其一生,只爱一人。
便是死,也要陪她一起。
那一瞬,裴月的心头仿佛有凉风刮过,遍体生寒。
那我呢?
闻人师兄,我算什么?
**
问月峰上,明明一个人也没少,甚至还多了不少人,但却仿佛冷清了不少。压抑的气氛,便是打扫的小弟子也能感受到。
“弟子闻人靖,求见尊上。”
一夜风雨过后,今日却是艳阳。
闻人靖身着蓝色衣袍,衣冠整洁,与昨日的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判若两人。
阳光照下来,落在男人英俊的脸上,仿佛也为他镀上了一层微光。
裴月听到声音,从院里走出来,眼神恍惚了一瞬,目光终究是不受控制的落在了男人身上,痴痴的唤了一声:“闻人师兄。”
闻人靖看了她一眼,随即,才回了一句:“月师妹。”
面色冷淡,语气疏离。
裴月面色微微变了变,勉强扯起了一抹僵硬的笑意道:“闻人师兄,你不必如此的,就算我们不能成为道侣,至少还是……”
“我有事求见尊上,请月师妹通报一声。”
不等她说完,闻人靖径直打断了她的话。
“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那场道侣大典,是为了你的身体。”他当时只想着裴月危在旦夕,为了让她开开心心的过完最后的日子,所以才有了那场道侣大典。
这一点,他知道,裴月亦清楚。
而如今,她非但已经恢复了健康,还有着光明的未来,那场本就不应该存在的道侣大典自然不需要了。
“我知道。”
她声音没了平时的娇软,带了些涩意,“我知道的,你不用……”
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不用一次次的提醒她,其实归根结底,她就是个窃取别人幸福的小偷!
就像……就像她的生母一样。
“你是要见师尊对吗?我这就去通报。”她忽然抹了一把眼睛,转身就快速的跑走了。转身的那一刹那,眼泪还是止不住,像是水一般,流不尽。
她忽然就想到了裴姝。
那三年的时间里,她不止一次的在思考,裴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都费尽心思的想要救她?
哪怕她昏睡了三年,可依旧活在所有人的心中。
她羡慕她,也……嫉妒她,甚至还会怨她。
每当深夜,她还会做梦。
梦里,她成了她。
没有人知道。
她的奢望,是成为她。
做裴姝多好啊,有那么多的人爱着她,在乎着她,她被爱意包围着,像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即便,她沉睡着,无知无觉。
后来,裴姝终于醒了。
那时,她是惶恐的。
裴姝醒了,那她呢?
她的价值是不是就彻底没有了?
她真的太害怕了。
那怕这三年,她过的并不容易,可是,这样的日子依然是她曾经不敢奢求的。
她快要死了。
她知道的。
所以,可不可以,让她临死之前,给她一点幸福?
那时,她这般向上天祈祷。
这一次,上天似乎终于了怜爱了她。
她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切,出乎她的意料。
她成为了傲视天下的问月剑尊的亲传弟子,她有了朋友,有了家人,甚至还将拥有爱人,她终于也被爱包围。
她仿佛真的成了裴姝。
可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罢了。
而如今,梦醒了。
她终究不是裴姝。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忽地用力握住。
修剪的漂漂亮亮的精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柔嫩的掌心,不过三年的时间,谁还能记得这只手曾经有多么粗糙难看?
她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掌心一片粘腻,那是她的眼泪。
而裴姝,她不会哭。
是啊。
那个被那么多人崇拜敬佩的万灵仙子,她的泪,太宝贵了。
*
姬不夜并不愿见闻人靖。
裴月通报之后,他只回了一句,让他走。
然而话音刚落,便见闻人靖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两人身量相当,相对而立时,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但气氛却莫名紧张了起来。
“你先下去吧。”
姬不夜对裴月道。
裴月看了看两人,抿了抿唇,终究什么也没说,顺从的退下了。
只是走到门口,她到底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无人看她。
裴月扯了扯唇角,压下了心底的苦涩。
待到她离开,院里便只剩下姬不夜和闻人靖两人。
“你找本尊何事?”
闻人靖恭敬垂首道:“弟子前来,唯有一事。尤长老说,您取走了回天经,弟子想……”
“你想要回天经?”不等他说完,姬不夜便补全了他的话,唇角隐有冷嘲,“你回去吧,回天经你用不上。”
“请尊上把回天经给弟子。”闻人靖没动,一字一顿的道,“不试试,又怎知用不上?”
说罢,他终于抬头,看向了姬不夜,沉声道:“姝儿乃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身为她的丈夫,她的命,自也应该由我来救。”
话音未落,大乘期的威压便猛然袭来。
闻人靖闷哼一声,双拳倏然紧握,脚步却是没有移动一步。
“妻子?”姬不夜蓦然开口,声音冰凉刺骨,“闻人靖,你说你的妻子是谁?”每说一个字,那份威压便加重一分,重重地压在了闻人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