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黎一点都不意外族长会这么做,因为有些族老甚至决定要把沈宝冬沉塘。离祖祠不远的地方,有一方深深的池子,看起来深不见底,大人们都说那里曾经死过人,都不叫孩童靠近那儿。老一辈的人真的亲眼目睹过当年的族老是如何把犯错误的族人淹死在那个池子里。

不过也没有人对那个地方有什么兴趣罢了,毕竟祖祠总给人一种很阴森的感觉。

沈大满现在正跪在祖祠里,为了不让沈宝冬送去见官或者沉塘,他必须这么做。族老们比沈大满还要大一两个辈分,他们也不愿意看到孙子辈,重孙辈的孩子在他们面前死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沈大满,你可明白?”

沈大满给族老们磕了头,哭得头发都散了,狼狈不堪,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惯子不孝,望你懂得,你好自为之,族里经过商议,会通知你如何处罚,你且跪着吧。”

沈宝冬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恶念,他爹娘今后再也没办法在村中抬头做人,在这样一个时代里,没有什么比失去名声更让人难受的事情了,沈大满最是看中自己的面子,如今面子没有,处罚过后里子也没了,他也对沈宝冬这个小儿子彻底失望了。什么命里带了财运,假的!都是假的!他这个儿子,废了!

沈黎看着沈宝冬被打成这个样子,也不同情他。笑话,同情他?那些可怜的孩子,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一想到这里,沈黎觉得沈宝冬就算是死了,也难以赎罪。

“村长!族长!族老爷爷们!看,孩子们回来了!”

“什么!快去看看!”

沈黎惊讶了,这里办案子的效率这么快吗?三天不到,就找到了,不会是假消息吧。

沈黎被沈来秋抱着往村口跑,往村口一看,果然是村里的孩子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县衙的主簿大人,以及一队骑马的士兵。

主簿乐呵呵地跟村长众人道喜:“你们村子走运了,这是世子殿下的亲卫,前些天刚好遇到了那群人贩子,救了你们村的孩子!赶紧谢谢人家吧!”

“多谢这位将军,多谢诸位壮士!若是不嫌弃,去我们村子略坐坐,好让我们尽些地主之谊!”

郭易摇摇头,“不了,我还有要务在身,你们各自回家去吧,要谢就谢我们家世子,要不是他要我去接应马匹,我也救不了这些孩子。”

村长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孩子带着,回家拿出好东西送给这位将军与诸位壮士?”

然后老脸笑得跟菊花一样灿烂:“壮士们,只是一点小心意,不要放在心上。”

郭易其实懒得带,但是看着村长满脸皱纹,佝偻着的背,觉得拒绝这样一个老人家似乎不太好,于是没有反对。沈来秋虽然没有丢孩子,却也送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沈黎指导余氏做的吃食,都是大多数人没吃过的,比如:辣条。

他尝过一些,第一次吃觉得调料放得太多了,结果越吃越上头,现在隔几天就想吃一次。但是他儿子沈黎说了,这是什么垃圾食品。他不太懂什么叫垃圾,隐约知道是不太好的东西,可是明明是面粉做的,哪里不好?

还有一个叫‘烧仙草’,也挺好吃的,放点蜂蜜拌着吃,清甜弹牙,样子也好看,难怪叫烧仙草,这不就是仙人才能吃到的东西吗?沈来秋没有忘记在上面贴着沈黎要求做的商标——沈乡记忆。

郭易满载而归,他打算搞清楚这些东西能不能吃,然后再送给世子,他记得世子对沈家村的吃食好奇得很,没准世子高兴,又要赏赐他酒喝呢?宫廷内造的酒,可不是人人都能喝到的。

郭易咂咂嘴,美滋滋地骑马飞奔疾驰。

村中丢了孩子的人家奔走相告,欢喜自家孩子找到了。

沈高氏也很高兴:“那我儿子,好歹没有酿成大错,叫老头子多花些钱,此事不就摆平了吗?”

沈来春讽刺地笑了:“钱?咱家哪里来的钱?叫沈宝冬去跟三哥认错,然后好歹学个做豆腐的手艺,他不愿意,所以一分私房钱也无。如今赔偿给各家的钱都是从大房这里出的,娘你记性不好,我来提醒你——上次族里买地,钱都花的差不多了。难道卖地救宝冬?卖了我的地,我还有妻儿要养活,总不好见着我妻儿饿死。卖了您二老的地,别人就会说我们哥仨不孝顺,怎么做都不对。依我看,还是叫老四自己扛着吧。自己做的孽债,怪谁呢?”

沈高氏被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只是她躺在病榻上,浑身无力,见大儿不愿意帮她,也无可奈何,只是流眼泪。

沈来夏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别跟娘说这些了,族里的惩罚下来了,我们一同陪着爹受着吧。”

自古以来,宗族里一根生的,就是得这样,有难,谁也逃不掉,有福,也会一同分享。就像上次沈来秋发现葛根赚钱,早早地告知几位兄弟一样,这次老四受罚,他们也是逃不掉的。

“沈大满夫妇,纵容幼子,当罚!罚去各家磨豆子三个月。沈家四个孩子,罚在宗祠跪三天。沈宝冬,罚跪完了,今年我们村参加徭役的人,肯定有你一个。不得用钱粮赎身,否则除族,另外,如果官府招兵,你也得去。赔偿的钱,你们各家商议吧,族里不再干涉。”

其实已经赔偿过了,这些赔偿,差不多掏空了沈大满的积蓄,连大房都受到了牵连。大儿子怨愤的眼神叫沈大满心里一阵酸楚,这算什么?父子离心?兄弟成仇?

他明白了,这么些年,对于沈宝冬的放纵,终究是害了他们一家。

大昭的徭役非常苦,虽然比前朝好多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沈宝冬心术不正,去参加徭役也好,人累到极点,就没有那些花花肠子了。左右每三年一个村子必须出几个青壮去参加修城墙,修官道,他也算是为村里做点事情了。

左右孩子确实没事,相信这个处理村人都能接受。

沈黎得知自家爹也要被罚跪,目瞪口呆,对宗族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开玩笑的。他还是没有习惯这样的联系,毕竟在现代,大多数青年都觉得亲戚家里如何,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关系好还能互帮互助,关系不好嘛,两代都不用,就不再联系了。

沈黎赶紧做了个护膝,给他爹垫着,天气冷,不垫这个,恐怕膝盖要废了。

沈来秋没告诉沈黎,其实祖祠有垫子,毕竟是儿子的一片心意,他穿着就好了。

沈黎又把这些天他娘给他做的豆干,肉干拿出来,塞了两个大荷包,“爹,饿了就吃一点,组祠那边难免无聊,吃点零食消磨时间。”

沈来秋哭笑不得地收下了,在祖宗排位前偷吃,黎儿也是真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