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燕回县的妇人们这些天松快多了, 因为家里没有一个巨婴让她们照顾,巨婴们被县令叫去了,因为县令说了, 这要参加什么“军训”, 如果军训表现好了, 今年的赋税, 县令帮忙交上,不用他们出钱。
天大的好事啊!他们每年赋税都交不上来, 到了出人去服徭役的时候, 别的县城是十户出一人,他们县城是三户就得出一人服役,没有别的原因, 就是赋税交得少了,徭役得多出人。这时代,服徭役可不是舒坦事情, 若是摊上开山, 或者挖河道的活, 去服徭役三个月, 只能剩下半条命回来。而且, 这些强制做的活,可不像家里种地,想偷懒就偷懒 ,若是不好好做,就会有差役在后面狠狠抽鞭子。
如果不是不得已, 谁想受这个罪?据说这个军训,只要站立,跑步,学一些简单的动作就好了。沈县令亲自示范给他们看过,确实不是什么费力气的动作。那就跟县令签订协议,若是坚持两个月的军训,就免除一年的赋税;要是不能坚持,就将每年的税收双倍赔给县令。
甚至有些人看完了动作,觉得县令是在诓人,这么简单的动作,县令肯定是脑子坏了,用脚趾想出来的主意。不少人还是觉得,沈县令是不忍心看到他们一年到头赋税都交不起,故意找个理由,给他们减免税收。这下,还在怀念严老县令的百姓,立马将注意力放在了新县令上。
沈黎微笑着看到报名的人排了一条长龙,这就是见识太少的后果啊,哪怕只是站立,用一种极为挺拔的姿势站一天,身体素质再好的人估计也吃不消。
沈黎将大饼画好了,就开始把制定好的规矩张贴在县衙门口他叫人做的黑板上,以后这里就是政务宣传栏,公告栏。专门有人给不识字的百姓读,只要百姓愿意了解,沈黎绝对会公开一切计划,好叫大家都知道,致富要靠大方向正确,更要靠每个人参与其中。
“每天卯时在县城的城门口集合,按照高矮个,从矮到高排序,记住自己的次序,以后都要这样排队......”
“卯时啊,卯时怎么起得来?”
旁边一个汉子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别说话,听那人念!”
“......着装统一,不得衣衫不整,不修边幅;自带饭碗、水壶;听到哨声,立马集合,并清点人数;早起统一跑步,围绕规定途径跑,没跑完的,没有午饭吃;执行一切规章制度,服从管理,严守纪律......”
“认真执行外勤,违者固定路线跑三圈......”
条例写得清清楚楚,念条例的人口干舌燥,沈黎跟他解释过这些规定的意思,现在轮到他跟这些百姓们介绍了。可是,让他无语的是,大部分人根本不去询问含义,而是在问他中午有什么伙食......
算了,跟这些人说不通,沈县令也说了,等过几天,他们就什么都懂了。毕竟县令说了,还要做什么思想引导,专门在站军姿的时候,进行思想道德教育,虽然他不是很懂,却能感受到厉害之处!不愧是县令大人!
......
沈黎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真的特别难教。一个个姿势做得歪七扭八,十分不雅观,但是好歹是治下百姓,硬着头皮教吧!沈黎觉得自己苦不堪言,而那些参与军训的人更加难受!
“从来不知道光是站着居然这么累!唉,我后悔了。”
旁边的汉子冷冷道:“怎么,你想去服役?”
“......我也不想服徭役。”
“那你废话什么?每次都是你拖累小组,害得小组跟你一起受罚!县令说得没错,你们真是太弱了,连妇人都不如!你的男子汉气概呢?身为大昭的好男儿,我们不说去保家卫国了,连给家里人不添麻烦,给县令不添麻烦都做不到,你还好意思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不如把那玩意儿割了,做个女人吧!”
这人气死了:“你没军训前还叫我能偷懒就偷懒!你如今怎么变卦了!你是疯了不成?”
不是说好了一起偷懒,怎么才过十几天,你就开始光明正大地在县令面前举报我偷懒?我们曾经一起在田里偷懒的日子你都忘记了吗?你是不是换了个人?
那汉子不为所动:“我觉得我以前浪费了太多时间,真的是罪过!从现在开始,我要变成一个对燕回县有用的人,对大昭有用的人,对百姓有用的人!县令说得对,只要是个人,都应该对自己负责,对家人负责,对大昭负责!我们的先辈为我们开荒,为我们置办田地,而我们连地都不想种!假如我们快死了,在死之前,还会有人记得我们吗?我们的后代会不会抱怨我们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我们的爹娘会不会因为我们感到羞耻?我们的妻儿是不是因为我们的懒惰忍饥挨饿?”
他的眼睛简直在闪闪发光,整个人都充满着莫名其妙的光芒:“加入我们吧!变成更好的人!”
那人犹豫了,“可是真的很累......”
“做什么不累?你还想挨饿吗?你娘子都快跑了,你还担心累不累?”
“她敢?跑了我就打死她!”
汉子语重心长道:“你别说打死她,打她你都完了。还记得大虎前天打了他媳妇,县令是怎么处置的吗?”大冷天的,脱光了上衣,站在城门口,顶着个写了‘我是个打女人的懦夫’的牌子站了三天,人人见到他都往他脸上吐唾沫,你也想拥有这个待遇吗?他娘子还在县令的劝说下合离了,现在嫁给了隔壁老王。这下也没女人愿意嫁给他了。”
那人想了想有媳妇的好处,重重叹了口气,“好吧,只剩下一个多月了,忍忍吧。”
殊不知,身体的劳累加上先进理论的不断学习,他正在发生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变化,这样的变化,在县城的每个角落都能展现,只是它们像影子一样悄然无声,等察觉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
“娘,我回来了!阿山,快来接一下!”
二月二十傍晚时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手里拿着一麻袋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啥,看着就沉甸甸的,麻袋看着还特别新,像是新买的。少年珍惜地把麻袋尽力抱起来,害怕麻袋里的东西将麻袋撑破了。
他家离县衙不远,但是住的是泥土房,像这样的泥土房,就算是县城里也有许多。少年努力不让怀里的麻袋蹭上灰,他弟弟过来接手了,兄弟两个合力将这一麻袋东西送去卧房,放在了还算干净的桌子上。
“你回来了?你阿爹还没回来吗?”他娘在厨房做晚饭,这地方主要吃面食,窝窝头,馒头,或者烙饼。他们家油少,所以经常吃窝窝头或者馒头。小麦磨得不够细,因为他家没钱买石磨,只能手工磨,这种面粉粗得跟沙砾一样,做成的面食也卡嗓子。不过家里两个孩子也不挑剔,有得吃也不错了,若不是妇人能干,种几亩蔬菜,做成爽口的腌菜拿出去卖,这两个孩子也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