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奖赏是甚
“圣上口谕, 令状元郎即刻进宫, 不得延误, 钦此!”
国子监里有资格接旨的人不多,寥寥几个人跪在这宽阔的正堂中间, 显得有些冷清, 尤其是, 这圣旨只针对某一个人时。
近年来外面冒出了很多书院, 虽然国子监还维持着老招牌,但是口碑已经不如往常了。特别是今年的一甲三个人, 竟无一人是国子监的学子,更让国子监这块金字招牌摇摇欲坠了。
眼下皇上下旨, 大家都有些喜出望外。他们国子监内属祭酒官最大, 为从四品, 但依然没有上常朝的资格,惟有大朝时能面圣。
大魏朝自开国以来, 就将上朝分为了常朝和大朝。
常朝就是每日都要上, 只限三品及以上官员参加。而大朝每旬一次,一个月开三次, 六品及以上所有官员都要参加。
每次大朝时,官员们凌晨两三点就要起床赶到宫门前, 等五点钟敲响了大鼓之后, 才能排着队往里走,可以说是挺煎熬的了。常朝就不用那么早了,毕竟只有他们那些人, 也就不讲那么大的排场了。
但,即使上朝很辛苦,大部分人还是很向往能天天上朝的日子,毕竟这是身份地位的体现。
楚辞感受着其他人艳羡的目光,心想来的正好,他正愁没地方告状呢!他得忽悠一下皇上,放点权给他才行。
“微臣接旨。”楚辞和其他官员们一起磕头谢恩。然后,其他人目送楚辞两人离去。
……
“这位公公是哪里人啊?我听你的口音,有点像是南方那边的。”楚辞和那个传旨太监坐在马车上,面面相觑有些尴尬。为了打发时间,他率先聊上了。
“你是怎么听出来的?”这太监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原本不会轻易与外臣搭话的,但这楚状元十分亲切,还能一语中的,他便忍不住了。
“我也是南方来的,西江省你听说过吗?”
“那当然,咱家小时候还去过那边玩呢!咱家是南闽省的。”他有些高兴,南闽学子京城不是没有,但能和他说上话的没有几个。其他人都拼命学习官话,生怕被人说自己口音不纯正。
“真是巧了,原来我与公公还是乡邻啊!以前人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乃是人生四大喜事,今日一见公公,果然是如此啊。”
楚辞多会哄人啊,只言片语,便将这太监和他的关系拉得近近的。尤其是这太监用家乡话和楚辞对了几句之后,心中更是莫名高兴,有一种尚在儿时的感觉。
马车从左边掖门进入,然后停在外面。楚辞跟着这位叫做小福子的公公,左拐右绕,终于来到了御书房。
皇宫和他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他从小在那附近长大,一砖一瓦都特别熟悉,这里看着挺像的,但实际上却能分出很多不同之处来。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辞行了个大礼,坐在书案前的皇上微笑着让他起来。
“谢皇上。”楚辞站了起来,脸上也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看了很是舒心。
“你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微臣不知,但瞧皇上您面带红光,便猜应是有好事发生。”
天和帝有些意外,这状元郎说话动作时都落落大方,似乎很习惯面圣一般,没有一般臣子的拘谨与小心翼翼。
“你说的不错。你还记得你在殿试上写的那篇文章吗?当时溪县正发生水患,朕日夜忧虑,便将此事点为考题。你答的很好,朕将你所言,俱都吩咐下去,如今溪县水患已平,朕心甚慰,自然也不能忘记你这个大功臣了。”
“皇上言重了。为朝廷分忧乃微臣分内之事,又怎敢居功呢?若不是皇上您忧国忧民,日夜操劳,纵使臣写上一百篇治水之策,也是没用的。您才是大功臣呐!”
“楚状元,你这张嘴啊,便是张仪,苏秦在世,恐怕都要甘拜下风了。”皇上笑着调侃道。
“微臣惶恐,自知才疏学浅,只能以勤补拙,又岂敢和上古贤臣相提并论呢?不过皇上您乃是圣明君主,朝中必定是能人辈出的。”
“哈哈哈哈,说得好!你可怪朕让你去了国子监?”皇上笑着,突然话锋一转,变成了敏感话题。
楚辞故作惊讶:“微臣以为是皇上看重,才让微臣去国子监的,又为何会怪罪皇上呢?先不说国子监乃庄重之地,国之根基,单就说它给了臣一个院子,还包一日三餐,便让臣感激不尽了。”他故意往俗了说。
“哦?状元郎真这么想?”皇上却并不买账。
“那当然了,微臣打小跟在袁山县学身具举人功名的诗经魁秦岭青夫子身边学习,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夫子们自然心生崇敬。现在我有幸也成为了其中一员,自然只有高兴,再无其他心思。”楚辞说得斩钉截铁,就连皇上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老大没插手,都是楚辞自己的选择了。
“你那秦夫子是何许人也?值得你耗费这般多的口舌去说他?”皇上突然想起他刚刚那一大串头衔。
“嘿嘿,被皇上听出来了。”楚辞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于微臣亦师亦父,时常教导微臣要忠君爱国。听说昔日先帝南巡,他还曾代表府学夫子接待过呢。”
“……”皇上想起先帝,不禁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想来的确是个好的,你这位夫子,可有心仕途?”
“秦夫子他淡泊名利,平生只喜欢教导学生,若有人能正其名,那就太好了。”楚辞感慨道。
皇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楚辞,竟不知这是山中哪个狐狸窝跑出来的小滑头,虽然有几分狡诈,但却让人生不出厌恶之心,也算难得了。
“那你想给他正什么名?”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师之典范是也!”
“好一个师之典范!他可担得起这四个字?”皇上沉下脸来,盯着楚辞。
楚辞动也未动,仍然笔直地站着,他说:“他人能否称为师之典范,微臣确实不知。但是秦夫子,他确实可以称得上。昔日微臣出身微末,是他将臣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他给县学其他学子上课时,也从未有过一丝懈怠,无论聪慧还是稍显木讷的,他都能一视同仁,用尽各种方法教导他们。孔圣人曾说,有教无类,朱子也说,因材施教。这些,他都做到了。”
“因你治水有功,朕本想奖赏于你,随你提什么都可以。谁料你竟然如此大言不惭。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是要奖赏,还是要朕赐你夫子师之典范四个字?”
“微臣选后一个。”
“即使是以失去高官厚禄为代价?”
“微臣不悔!”
“你为何如此坚定?”
“皇上,少年人乃是未来国之栋梁,昔日微臣曾听人言,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若是以臣之高官厚禄为代价,换得皇上金口玉言,让天底下所有夫子都明白一件事——只要是勤勤恳恳为国培养栋梁之材的人,皇上都能予以奖励,何愁国之不兴?那么臣即便日后躬耕南野,心里也是十分安慰的。”楚辞脸上再无一丝调笑之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认真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