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回家

宋三被提到公堂之上时,仍旧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

许征对他却再无同情,而是将惊堂木猛地一拍,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草…草民宋三,见过大人。”宋三心里一惊,连忙回答。

“宋三,十月廿七日晚钟家灭门一案是你报案的吗?”

“是,是小人,大人,小人已经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不知大人还想问什么?”宋三战战兢兢地问道。

“你把当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许征没有露出半点情绪,就好像只是公事公办地把流程过一遍而已。

“当天夜里小人吃坏肚子,一直都在茅房里。不想突然听见前院传来惨叫声,小人正想去看看怎么回事,谁想一出门竟看见一个壮汉手持一把大砍刀追着小五过来,然后一刀劈在他的脑袋上。小人当时就吓得腿软,连滚带爬地躲进了茅房里面,再不敢出来。后来我听见没有其他动静了,这才从后院的小门偷偷去衙门报案。大人,小人说的话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人呀!”宋三这些话已经说过好多遍了,已经说得滚瓜烂熟,完全不用过脑子。

“这壮汉是甚模样?”许征又问。

这些问题宋三都是回答过的,他不知道许征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但在这威严的知州衙门里,两旁站满了手持杀威棒的衙差,他不敢多问,只能又说了一遍。

“这壮汉的模样你是否记得一清二楚?”

“是,当时小人躲在暗处,这壮汉的脸在月光下特别清晰,他行凶的恐怖样子小人一刻也不敢忘。”宋三说着,又忍不住哭了几声。

“肃静!”惊堂木“啪”的一声响起,宋三的哭声被吓得梗在了喉咙口。

“你说你把那人样子记得很清楚,那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许征让人呈上那两张画像,“这两幅画像都是根据你的说法画出来的,可是他们却长得完全不一样,你作何解释?那行凶的壮汉,到底又长得什么样子?”

宋三瞪大眼睛看着两张画,这上面的人特征差不多,可是长相却并不相同。

“小人……小人……昨天天色昏暗,小人在烛光下没看清楚,那行凶的壮汉是这个样子的!”宋三指向贾画师画的那一幅。

“你能够在月光下看清楚那壮汉的脸,昨天在烛光下却看不清这张画像?”许征质疑道。

“小人这几日痛哭不止,眼睛都哭得模糊了,昨夜那位画师画好之后,小人只看见这胡子,便以为是同一个人。今天小人看清楚了,这张画上的不是。”宋三苦着脸解释道。

许征一时之间倒被他这副不要脸的样子问住了。楚辞坐在旁边记录,他刚刚从这人的话里又听出了一丝破绽,只是现在无法告知他家先生。这会他见许先生没有说话,便走了出来。

“宋三,你刚刚说我画的不对是吗?”

宋三认出楚辞就是昨天画画的那一个,他点了点头,说:“昨天我没有看清楚,你画的和我说的不是一个人。”

“那天晚上你确实看清楚了吗?你之前好像是说透过灯笼看的,怎么今日变成月光了?”楚辞说着,还假装要从案宗里找口供出来。

宋三早已忘记自己当初说了什么,这会他听楚辞一说,又想起自己刚才说的在烛光下看不清东西,立刻紧张地说道:“我就是透过月光看的,那天晚上府里根本就没有点灯!”

“哦,那天的月亮很亮吧?”

“是的,那天晚上月亮很亮,什么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宋三再次肯定。

“你确定吗?”楚辞确认道。

“我确定。”宋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大人,他在说谎。”楚辞转过身,向坐在上首的许征行礼。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说谎!”宋三气急败坏地说道,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说的话,觉得没什么地方是有问题的。

其他人也摸不着头脑,怎么这样几句话就可以判断他在说谎了呢?

“你有何证据说他说谎呢?”许征问道。

“人们常说,初三初四峨眉月,十五十六月团圆。这句俗语正好说明了天上的月亮是有变化的,并不是什么时候抬起头看见的月亮都是一样的,而且,月亮出现的时间也不相同。钟家被灭门那天,是十月廿七日,这段时间的月亮称为下弦月,一般是在后半夜才会升起的,前半夜根本就无法看见。敢问大家还记得宋三是何时来报案的吗?”楚辞问道。

“我记得,那日是我值夜,大约是亥时初,刚刚敲过二更锣。”一个衙差说道。

“那么宋三,你是如何在没有月光,又没有点灯的夜里看清楚那凶手的模样,并且十分肯定地描述出来的?”楚辞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宋三。

这样的笑看在宋三眼里却和催命符一般,他恨恨地看向楚辞,说道:“什么上弦月下弦月的,老子根本就没有听过,这都是你编造出来冤枉我的!如果我是凶手的话,为什么我要来报案呢?”

“首先,上弦月下弦月之说自古有之,我们的先辈根据月亮的盈亏变化,定下了晦,朔,弦,望,你没听过,只能说明你无知。第二,我只说了你在说谎,并没有说你是凶手,你又何必这么快就不打自招呢?最后,你来报案,这就是你的聪明之处了。一般来说,人们都会有刻板印象,何谓刻板印象呢?那就是人们会对某些事产生固定的看法,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你是报案的人,人们自然不会把你和凶手联系起来,相反,他们还会十分相信你的供词。”

楚辞看着宋三,嘴角微微上扬,说出的话掷地有声,让公堂之上的其他人都暗自点头:“你就是利用这种手段,让人们认为,这只是一件临时起意的凶杀案,并且因为你报案及时,钟家的财产也没有损失。既然没有损失,那也就不用追回了,对吗?等这件案子成为一件悬案之后,你们就可以逍遥自在了。”

宋三听后,冷笑一声:“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凶手?而且你只是一个画师,凭什么来审案?”

“不装了?这两天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后来我明白了,那就是你的表情。平常人说起钟家的案子,表情都是畏惧不已的,像这样的恶人隐藏在百姓中间,谁会不忌惮呢?可是你呢,你亲眼目睹这桩惨案,眼里却波澜不惊,提起凶手时,你也是十分平静的样子。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吓得日夜痛哭不已呢?你只不过是想以此来扰乱大家的判断,让大家因为同情你而忽略其他的东西罢了。”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罢了,难道官府办案只是靠猜的吗?”

“你想要证据是吗?好,那我就一件件说与你听。你一直说你是听到前院的惨叫后出来看的,又说那贼人追着小五跑到后院被你看见。我们问过在这钟府的短工,他们说小五是负责后院洒扫的杂役,他的房间是在后院的下人房里,那时候大家都睡了,他又怎么会被人从前院追杀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