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坦白

谢嘉然身高刚触着180,而梁夙年比他还要高上小半个脑袋,站在梁夙年面前,他得抬头。

能斩获校草头衔的人理所当然有着出挑的相貌。

但比起处处生得恰到好处的五官,梁夙年更突出的是他极出众的骨相,将面部轮廓撑得五官立体深邃,是东方人很难拥有却又极其追捧的长相。

瞳孔是浅亮的琥珀色,眉宇间凝着些冷峻,面无表情的时候会让人很有距离感,但是由于男生总在懒洋洋地笑,眼睛又生得含情漂亮,那点距离感早被磨得七七八八。

而此时此刻,男生始终牵在嘴角的笑意散了。

他略微侧目看他,眉头很浅地蹙着,眼底浮上不确定的茫然困惑:“什么?”

从来出了名不食人间烟火,给他个眼神都像是施舍的舍友,怎么会在大半夜对他说出这种话?

是对方在梦游,还是他热昏头幻听了?

微信群里的消息还在热火朝天刷着,梁夙年却觉得自己这个凉乘得很不真实。

谢嘉然被冲动逼来,站在梁夙年面前,启口之前百转千回地犹豫,真正说出口了才发现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狠下心撕了那层皮,他松开手,用一贯清冷的嗓音复述方才的话。

努力想要沉着镇静,还是不免带上了几分自暴自弃:

“你可以不可以,抱我一下?”

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被拒绝,被当做脑子有病。

眼神在等待中渐渐失了焦距,眼里的光慢慢暗淡。

他几乎灵魂出窍地想着他还有换宿舍这条退路,没关系的,如果换宿舍失败,那他就搬出去住。

反正他在艺术楼,梁夙年在明德楼,清大这么大,他们可以到毕业也不再碰面。

学校周围不好租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就是得住得离学校远些,交通困难些,上下课不方便些——

“怎么抱?”

梁夙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已经发散到外太空的思绪:“这样可以吗?”

谢嘉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无师自通地扣住肩膀和腰身,轻手拥进怀抱。

梁夙年动作很温柔,身上沐浴乳的味道很淡很清爽,转眼盈满鼻息。

掌心抵上觊觎已经的皮肤,触摸到完全陌生的温度,谢嘉然大脑在一瞬空白后,悄悄炸开了一朵绚烂烟花。

中枢神经还没有做出指使,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做出回应——紧紧回抱住梁夙年,带着难以忽视的迫不及待的味道。

肌肤相接极大缓解了他的不适,也滋生了他的贪婪。

他贪恋这样亲密的触碰,对方的每一寸皮肤,皮肤上的每一分温度都在引诱着他。

侧脸靠近颈侧时,他用仅剩的理智只踌躇了半秒,便毫不犹豫贴上去蹭了蹭。

细微的电流导过皮肤表层,谢嘉然微微扬起下颌,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他还顾忌什么?

梁夙年自然清楚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

跟他带着热气的体温恰好相反,谢嘉然整个人都是清清凉凉的,因为骨架小,身量比他小了一圈,抱起来趁手又凉快。

讶异这个世界还真是捉摸不透的玄幻。

就像一只高傲不理人的小猫咪突然亲人了。

不但愿意主动搭理你,还撒着娇在你脚边蹭来蹭去让你抱它,不但可以握爪爪,貌似连埋肚皮都可以被允许。

不过小猫咪这样,一般都是饿了吧?

他当然不会傻得以为舍友突如其来的反常也是因为饿了。

“你怎么了?”

夜里安静,像是怕吓着他,梁夙年声音放的很低:“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谢嘉然闷闷嗯了一声,伏在他肩膀上出奇的乖巧。

“感冒了?”

梁夙年不可避免蹭到了他的发顶,跟他的性格不同,男生发丝柔软得不可思议:“现在不到十二点,宿管大爷应该还没睡,要不现在下楼请个假带你去医院?”

“不是感冒,不用去医院,你…多抱我一下就好。”

谢嘉然说完,逃避似地闭上眼睛。

今晚直球打太多,且越来越得心应手,自己都快接受无能了。

他觉得梁夙年估计在猜测他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

所以在对方把这句话问出口前,他认命地选择了主动摊牌:“梁夙年,我有皮肤饥渴症。”

夜风清凉,载着谢嘉然的声音清晰传入梁夙年耳膜。

他当然知道皮肤饥渴症。

一种极度离不开人的心理病症,患者在症状发作时会极度渴望与他人有皮肤接触或者被他人抚摸,否则就会产生强烈的不安全感,以及自卑,孤独,焦躁不安种种负面情绪。

严重的还会出现生理不适,全身发痒发痛。

但是当从谢嘉然嘴里说出来时,他忽然又不太懂了。

“可是你不是洁癖么?”

渴望与人接触和抵触与人接触的两个极端,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是,我有洁癖,而且比渴肤症还要严重,所以在这之前,我一直都在忍耐。”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些,今天第一次说出来,把这些年独自承受的艰难都吐露出来,不可避免带上了诉苦发泄的情绪。

“每次症状发作,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我皮肤底下胡作非为,我很难受,抓破了皮肤也止不住。”

“这种病没有确切治疗的办法,医生束手无策,我只能依靠强迫自己入睡来缓解,幸好它没有到很严重的地步,我还可以应付。”

“但是你出现了。”

“我的洁癖唯独对你失了效,渴肤症却在不断加重,已经到了睡觉也不管用的地步,你一出现我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要碰碰你……”

情绪差点收不住,敏锐察觉到自己话里不觉有了怪罪意味的时候,他咬着下唇及时止住话题,有些崩溃地闭上眼。

“对不起。”冷调的声音失落下来。

没有怪责他的意思,他只是为自己的被动感到无力和难过。

“所以,你不是在嫌弃我?”

什么责备什么怪罪梁夙年一样也没听出来,他的关注点都奇异地放在了另一个地方,语气微扬:“不是看见我就烦,就想躲得远远的?”

“?”

什么?

谢嘉然愕然抬头,脸上难得露出怔忪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过嫌弃你?”

梁夙年了然了。

眼里重新聚起疏懒的笑:“所以一直处处躲着我不靠近,只是因为怕被我发现,怕越跟我接触,症状就会越严重?”

谢嘉然睫毛颤了颤,点头的小动作有些不自在的僵硬。

原来是这样。

梁夙年如今心情极好,问他:“既然难受,为什么不早点找我帮忙?”

谢嘉然老老实实:“因为跟你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