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李元景

永徽三年四月,武媚娘生皇子李弘。

李弘为武媚长子,大唐皇帝李治第五子。

按后世人的眼光看,李弘的父亲是皇帝,爷爷是皇帝,曾祖父还是皇帝。

未来,他还会有一个当皇帝的母亲,以及两个当皇帝的弟弟……

足可以称上一声“六味地黄丸”。

五月,武媚娘被封二品昭仪。

所谓母凭子贵,后宫那些妃嫔不管心中如何嫉妒,表面上却也无话可话。

吴王府。

院前的小池上飘着浮萍,清澈的水流从竹管流淌而下,在池上带起圈圈涟漪。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热起来。

书房的窗都被推开,好让院内带着花香气息的风,能吹进房里。

吴王李恪此时手捧一书卷,水在窗前,远远看着小池中流动的水波,仿佛化作了石像。

良久,听得身后有人轻声道:“殿下。”

李恪没有回头,而是将手里的书抬起来道:“这本书据说是春秋时李耳写的,传下来各个版本,有叫三千言、五千言,也有叫老子和道德经的,我最近在读,感觉颇有收获。”

“殿下说此书好,必然是极好。”

身后女人的声音越发轻柔:“说来战国时提出五德终始论的阴阳家邹衍,还有方士,道家,都颇受此书影响。”

李恪点点头道:“读了此书后,我现在越来越沉得住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

“因为‘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尤’。”

这话说完,身后的女人顿时哑口无言。

吴王李恪要是不争,这局就没办法再继续了。

“不争,不是要放弃,而是一种更高明的策略,所谓无为而无不为。”

李恪自信的道:“从永徽元年至今,已经是第三个年头,虽百般谋划,但却无一成功,问题出在哪里?”

“在下驽钝,还请吴王指点。”

李恪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永徽元年,我被拜司空,授梁州都督;永徽二年加授太子太师、安州都督。

看似地位越来越高,但手中权力却越来越少。

直到今年,朝廷仿佛忘记了我这个人。”

将手里的道德经随手扔在桌上,李恪转身看向身后的女子:“长孙无忌知道我想要什么,而我也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有朝廷大义名份,权倾天下的资源,而我,现在只是一个虚名的吴王。

我只有一次机会,若再不成,只怕便有覆灭之险。”

“吴王……”

李恪挥手打断对方想说的话:“最近读书,想明白很多事。既然长孙无忌盯着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妄动,让他抓到我的破绽。”

自得的一笑,他继续道:“一动不如一静,只要不动,便立于不败之地,而长孙无忌的敌人那么多,他不可能一直把精力放在我身上。

等他懈怠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一眼看到苩春彦强笑的脸。

“吴王,从去岁到如今,按您的意思,我们一直隐忍,究竟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不急,机会快到了。”

李恪抬起下颔,眼里精芒闪动:“最近,我嗅到一种味道,有些人在暗地里谋划些什么,或许……”

“殿下!”

院外有人高声道:“房家三公子求见。”

“房遗则?”

李恪脸上露出讶异:“他来做什么?”

“在下此次求见,是特地来为司徒大人解惑。”

一个穿着道袍,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道人,向着荆王李元景下拜道。

“哦,你能为我解什么惑?”

坐在上首的李元景,眼睛眯了起来。

荆王李元景,为唐朝宗室大臣,唐高祖李渊第六子,母为贵嫔莫丽芳。

三十余岁的他,现在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继承太原李氏的基因,他身材长大,脸颊瘦长,一双眼睛如刀锋般,极有神采。

唐武德三年,他被封为赵王,授安州都督。

贞观初年,历迁雍州牧、右骁卫大将军。

贞观十年,改封荆王,授荆州都督,转鄜州刺史。

李治即位后,李元景进位司徒。

可以说,李元景是宗室中极为重要的人物。

不过说也奇怪,最近他好像受到什么魅惑,总觉得精神不振。

如今虽然还能强打精神硬撑着,但两眼之下深黑的眼圈,还是出卖了他的疲乏。

站在阶下的道士抱拳道:“我听说荆王最近身体有恙,所以特地来毛遂自荐。”

“我的身体壮得能打死老虎,有什么恙?”

李元景失笑摇头,抬头见那道士依旧站着一动不动,仿佛苍松一般,心里不由好笑:“你会岐黄之术?”

道人摇头道:“治病不会。”

李元景皱了下眉:“那你是会辟邪捉鬼?”

“怪力乱神不会。”

道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

李元景无语道:“莫非是来消遣本王?还不速速退下!”

眼看着从两旁走出王府侍卫,要将道人强行驱赶,道人忙道:“贫道一不会看病,二不会捉鬼,但贫道能解荆王心中之疾。”

这话说出来,李元景微微一愣:“等等。”

两名刚抓起道人胳膊的王府侍卫转头向他看来。

李元景挥手道:“你们先退下。”

“是。”

眼看着侍卫退下去,李元景深呼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心绪,试探着问:“道长不知在哪座道观修行?”

“贫道叶法善,乃括州括苍县人。”

那道人单手做稽为礼,向李元景道:“偶尔游方至此,心中动念,手起一卦,知与荆王有一段善缘,因此登门拜访,替荆王了确一桩心事。”

“咳咳,你说的是真的?”

李元景有些半信半疑,对一个陌生道人还不能尽信。

却见叶法善手掐指决,口中喃喃自语,仿佛在推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笑道:“如果贫道所料不差,荆王最近可是睡梦不宁?”

“咦,道长,你……”

李元景先是一惊,愣了一下,他站起身正了正衣冠,向叶法善拱手肃容道:“是元景眼拙,险些错过真人!道长神算,在下近来时常做梦,梦中场景十分奇怪,而且最近做的都是一个梦……”

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道:“道长,能解梦?”

“自然。”

叶法善拈须微笑道:“梦乃预兆,解梦,可参悟天机,正是贫道看家本领。”

“如此甚好。”

李元景大喜,忙上前道:“道长请坐,让我将梦的内容与你细细道来。”

说着,他忙向殿旁的侍者道:“还不快给道长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