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流(第2/3页)
嘶~
话音刚落,胡力安感觉自己肩上的五指猛地收紧,仿佛铁勾一般,险些要嵌入骨头里。
剧痛令他的脸颊微微一抽。
然而他却一声不吭,仿佛那只肩膀,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胡巴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握他肩膀的手指缓缓放松:“这事怎么没早告诉我?”
“今早在入城时意外遇上,时间仓促,一时来不及传消息。”
“没出什么事吧?”
“一切正常。”
这番话说完,胡巴陷入了沉默。
胡力安试探着道:“左狼王,那苏大为有何出奇之处吗?”
“这个人……不简单。”
胡巴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指了一下火堆:“我们坐下聊吧。”
“是。”
两人来到火堆旁,周围的其他人忙腾出位置。
又有人奉上马奶葡萄酒。
捧着手里冰凉的牛角杯,嗅着熟悉的香气。
胡巴两眼微眯:“真是怀念啊,仿佛又回到了草原上……”
他眼前的火舌,舔动着木架上的烤肉。
发出噼啪响声。
肉香随着火悄然溢出,飘在室内。
闭上眼睛,看不到屋子,几乎以为自己正坐在草原中,正放着羊,吃着烤肉,饮着酒。
那种自由的感觉,自从家国被灭后,已经很多年不再有了。
他长长的吐了口胸中浊气。
张开双眼,喝了一口酒。
冰冷的葡萄酒,入口先是苦涩,继尔在喉咙里,化作腥甜。
就像是血。
最后在胃里化为一团火热。
就像是他多年未曾熄灭的心火。
“当年我们突厥,就是苏大为和苏定方一起灭的。”
“啊!”
“沙钵罗可汗,也是苏大为抓的。”
在场众人,显然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一时一片哗然。
“先前长安城内的动静,你们听到了吧?”
胡巴摇动着酒杯。
看着杯中血液般的葡萄酒,荡起一圈圈波纹。
“那是为了欢呼苏大为得胜归来,我听说……他此前率军打破了吐蕃国。”
“这……”
“我有一种感觉。”
胡巴的眼里,亮起如鹰隼般凌厉的光芒。
“这个人,是我们的一生之敌。”
“这次的复仇,要将苏大为一并除去。”
……
长安万年县,东市边上一处大宅。
书房内,轻烟袅娜的升起。
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甜香。
大唐如今权势最高的右相,此时就坐于紫檀木几前。
桌上放着茶具,原来正在烹茶。
他的姿态娴熟,动作优雅,神情专注。
保养极好的双手,翻动着茶花,双眼盯着茶水在火上渐渐沸腾。
跪坐在右相对面的,是一名中年人。
若认得他身上的官服,便可看出,此人是都察寺中极重要的官吏。
“右相……”
“怎么?坐不住了?”
右相眼神都未曾动一下,仍专注于自己的茶道,淡淡的道:“每临大事有静气,若耐不住寂寞,便办不成事。”
“右相,都察寺内,今日颇有些不安份。”
“哦?”
这句话,令右相手中的动作微微一停。
他终于放下手里的茶,取出木几上叠放整齐的白色丝帕,净了净手。
抬眼看向对面的中年人。
都察寺,是由苏大为一手创立的,专属于陛下的秘谍与情报组织。
经过苏大为的精心设计,其架构之巧妙,对情报收集之擅长,早已盖过大唐许多其它机构。
成为如今大唐最重要的机构之一。
甚至朝中重臣里,私下传着一句话,都察寺,是大唐三省六部九寺之外的,第十寺。
如此重要的机构,右相自然不能放过。
眼前这位都察寺副卿,名曹敬汝,称得上是一员能吏。
但是以他的资历,想要入都察寺,依然是千难万难。
之所以现在能进去,还能成为副卿。
这自然是右相的助力。
曹敬汝生得极有特点。
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上,双眉如弯月,两眼长年眯着,如同睡猫。
也不知他是眼睛小,还是故意眯着眼。
嘴角未笑都是上翘的。
给人的感觉,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白胖子。
但是,这个白胖子的行事手段,是以阴险狠辣而著称。
也只有在右相面前,他才会真的乖乖做一只猫奴。
低眉顺眼,曲意奉迎。
“是因为苏大为回来了?”
“是。”
曹敬汝承认道:“都察寺是苏大为一手创立,哪怕后来清洗了无数遍,始终有心向着他的,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有些人只怕是坐不住了。”
“坐不住能如何?难道还敢私通苏大为不成?”
右相平静道:“陛下当年免去他的职务,就是不想都察寺姓苏,有陛下的意志在,谁敢去冒这个险。”
“人心难测啊右相。”
曹敬汝拍着膝盖,一脸痛心道:“小臣入都察寺后,虽然百般用心,不耻下交,但总有些贱种不识好歹,心里念着苏大为的好。”
说到这里,他眯起的眼睛微微张开一丝,偷看一眼右相的表情,接着道:“依小臣看,不如……”
不如什么,他没说下去。
但是右相显然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冷哼一声道:“荒唐!我是大唐的右相,岂能做这种排除异己之事。”
“是是是,右相您高风亮节,为我大唐楷模,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右相禀公直段,最是刚正不阿。”
曹敬汝咧嘴笑着,两个嘴角高高翘起,险些要碰到自己的耳垂。
“不过右相,苏大为此人是武后一手扶立起来的,跟咱们可不是一条心,有他在,只怕武后这次……”
“慎言。”
右相冷哼一声,打断了曹敬汝的话。
不过曹敬汝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迁都!
武后在朝中与山东贵族、关陇世家们角力。
争的就是迁都之事。
如今两方正相持不下,突然来了个苏大为。
弄不好,就成了武后扭转局面的一记杀招,不可不防。
“这苏大为……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哦,右相居然见过此人?”
“唔。”
右相的手掌轻抚着桌案,双眼透过屋角飘起的香气看向屋顶,似乎陷入回忆中。
“那是麟德年间的事,当时我为安西大都护府长史,得知陛下派出的征东军,已经到达武威,奉令去劳军,在军营里,见到了苏大为。”
“苏大为此人一介武夫,居然能得右相亲至,简直是莫大的造化,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