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脸色拉得老长, 郁詹看了眼一旁的仇祎，勉强收敛了几分颜色，只以为他是因为昨日自己临阵脱逃的事情所以过来找他算账, 正想着随便敷衍敷衍, 却不曾想, 仇祎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前来。

“郁老弟啊，昨天夜里，南方魔帝和东方魔帝都来联系我了。”

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仇祎本就不太好看的脸变得更加无法直视。

郁詹一愣, 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之前郁詹想过拉这二人合伙，却被他们婉拒。

现在看来，是见了仇祎的战绩, 也想过来九晟墟分一杯羹。

也是, 他们原本拒绝的原因, 就是因为害怕九晟天尊，而今沧云宗都没了, 九晟天尊却没有任何出手的兆头，此时眼红, 再正常不过。

郁詹甚至怀疑，他们并不是昨夜才联系的仇祎，而是应该在半个月前左右, 就已经开始私下联络。

只是那时候的仇祎应当是存了一人霸占九晟墟资源的意思，并不愿意同他们合作, 直到昨日的一场大战，才让他意识到, 就算没有九晟天尊, 人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容易对付。

迅速想通这里面的关节, 郁詹仿佛变脸一般，刚刚的阴沉消失不见，甚至还扬起了几分笑颜：“这是好事啊。”

说罢，他还假模假样地作了个揖，道：“恭喜魔帝陛下了。”

仇祎一噎，知道郁詹这是在装傻。

九晟天尊的法则一向牢不可破，就算是仇祎，也只能保证自己可以在法则下自由出入九晟墟，根本无法让手下人放肆进入，这也是魔族为什么之前上千年的时间，始终都无法对九晟墟下手的原因。

他不知道之前郁詹是使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大批魔族进入，但他确实是做到了没错，因此眼下，另外两位魔帝想要合盟，也须得让郁詹再压制一次法则才行。

强行压下不快，仇祎笑得豪迈，拍了拍郁詹的肩：“可不是嘛，所以还得麻烦老弟你，再压制一次法则，让两边的魔军过来。”

“放心。”压低声音，仇祎又道，“老兄绝对不会亏待你。”

说完，他又看向郁詹，笑意却不达眼底，在心中飞快思考着若是郁詹狮子大开口，应当如何应对。

但他没想到的是，郁詹居然意外地好说话，当即就表示一定会帮他这个忙。

仇祎自然是喜不自胜，可惜下一刻，郁詹却忽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点为难。

“是这样的，之前在下能够屏蔽天尊法则，乃是得了那青和宗叶旬相助。”

郁詹的声音有些低沉：“可眼下的叶旬，想必是不会再帮我们一回。”

仇祎一愣，正要说些什么，郁詹语调便又是一转。

“不过，在下倒是还有一个办法，若是三位魔帝愿意合作，再加上几大魔军同时发力，或许，可以直接强行撕破法则。”

“当然，纯靠人力不行，须得借用一下阴阳旗才可以。”

“要那个东西作甚？”仇祎十分不解。

四墟大陆中，法器分为六等，凡品、良品、上品、珍品、极品以及神品。

其中神品法器最为珍贵，常人一辈子，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郁詹的绛魂剑便是神品，而这阴阳旗，也属神品。

不过区别在于，阴阳旗在苍焰墟，是属于烂大街的存在。

这个东西的年纪好像和苍焰墟一般大，在苍焰墟插了足足有上百面，魔族最古老的史册也追溯不到它的起源，更不知道它的作用，只有老祖宗语焉不详地留下了一句：通阴阳，连天命。

没人知道这玩意为什么能够成为神品法器，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它有些许镇邪封印的效果。

“这便不劳魔帝操心了。”郁詹依旧是那个令人操蛋的笑容，“陛下总是要允许一些秘密存在的。”

仇祎沉默。

良久，他留下了一句“我再考虑考虑”，便转身离去。

郁詹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强行撕破法则，比他之前那般暗中行事，更容易惹怒九晟天尊。

不过他也笃定，仇祎定然还会回来。

“告诉左玉，他那边可以开始准备了。”

没头没脑地对着虚空说了一句，郁詹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干脆也不睡了，跑到了十六峰新建的小灶房里。

郁詹其实是会做饭的，虽然因为做的次数少，手艺烂得一批，但他确确实实，还真就有做饭这个技能。

而今天，郁詹想要尝试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抬头抱胸，郁詹打量了一眼屋内堆积的食材，志得意满地走了进去。

……

时故是被爆炸声吵醒的。

醒来时发现没人守在身边，他心头猛地一跳，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随后，他看到了同样慌慌张张从灶房里跑出来的郁詹。

两相对视，郁詹脸上沾了点灰，眼中闪过一瞬小秘密被发现似的慌张，不过他反应得很快，迅速将那慌张掩饰过去。

时故那双素来死气沉沉的眸子则是倏地亮了亮，像是找到归属的小羊，立即朝他走了过去。

郁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身上沾满了灰。

不过时故并不嫌弃，伸手就抱住了郁詹。

郁詹声音放柔了些许：“这是怎么了？”

时故声音有些发闷：“看不到你。”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郁詹的预料，随后便是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不过上扬到一半，他注意到时故抬头看了过来，立即收敛了笑意，故作冷静道：“我就在这里，慌什么？”

时故不语。

他也不知道他在慌什么东西，但他就是害怕。

过去得到过的温暖太少，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就总觉得不真实得厉害，好像一睁眼一闭眼，就会骤然跑掉。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抬头，看着郁詹，对方的身影几乎将他的眼眸完全映满。

这个问题困扰了时故很长一段时间，但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问了出来。

他幼时困于家中，稍稍大些，又被抓进了实验室，再往后更是直接生了病，因此情爱这种东西，别说了解，他连听都没听人说过。

但他见过研究所导师带学员的场景，加上郁詹几次表现出的，对师徒关系的排斥，让时故隐约意识到，他和郁詹的相处模式，其实并不符合常理。

他忽然很想知道郁詹如何看待他二人的关系。

时故已经很多年没有对外界事物表现出强烈的欲望与好奇，但这件事，时故非常想要知道，甚至想到了抓心挠肝的程度。

他觉得这对他非常非常重要。

郁詹有些惊讶于时故会问出这个问题。

灶台沾染的灰尘让他看上去有些许狼狈，他俯下身，这个距离让他和时故的唇挨得很近很近，是那种稍不注意，就可能亲上去的近。